发表时间: 2024-12-05 18:48
那年,我二十五了。
老妈天天念叨着让我找对象,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
说实话,真不是我不想结婚,只是没遇到心动的那个人。
乡下人结婚早,我这个年纪还打光棍,村里人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老妈听了这些闲言碎语,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天天拉着我相亲。
一年下来,我都见过七八个姑娘了,可就是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坐在堂屋里发呆,窗外的雨丝织成了一张大网,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朦胧之中。
老妈又说隔壁李婶介绍了个姑娘,非要我去见见,这回是镇上供销社主任的女儿。
我心里烦躁,看着窗外被雨打湿的柳树,叶子一片片往下掉,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忽然想起了在部队的日子,那是我人生最难忘的三年。
记得那会儿我在东北服役,寒风呼啸的夜晚,战友们总爱挤在一起聊天,说说家乡的事,聊聊心里的姑娘。
杨建国就爱说他家的事,说他姐如何能干,说他爸妈如何疼他,说起家乡的菜怎么香,说得我们都直流口水。
那时候我们还笑他是个妈宝男,可现在想想,他那份对家的思念,我现在才真正懂得。
这一晃都三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与其在家被逼相亲,不如去投奔老战友躲几天。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特意带上了部队的老照片,还有我们当年一起喝酒用的军用水壶。
老妈追到门口,扯着嗓子喊:"你要是不把媳妇带回来,就别进这个家门!"
从我们县城到省城,要坐整整一天的火车,车厢里闷热潮湿,人挤人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新兵连的宿舍。
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麦浪滚滚,玉米地一片片向后退去。
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军营里的步操训练,那时候,我和杨建国并肩走在队伍里,步伐整齐划一。
傍晚时分,火车终于到了省城,站台上人头攒动,我一眼就看到了举着接站牌的杨建国。
他还是老样子,圆圆的脸,憨厚的笑,只是比从前胖了点,工装裤都绷得紧紧的。
杨建国的家在城郊的纺织厂家属院,一排排六层楼房,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
刚进门,我就闻到一股诱人的红烧肉味道,那香味勾起了我在部队时的回忆。
他二姐杨雅琴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动静,转身看了我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心跳漏了半拍,她穿着一身藏青色工装,头发利落地剪到耳根,眉眼间透着英气。
灶台上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坚毅又柔和的轮廓,让我想起了东北的暖阳。
"快坐下吃饭。"她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动作麻利干脆,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快三十的姑娘。
一大桌子菜,有红烧肉、糖醋排骨、炒青菜,还有一碗浓香的番茄蛋汤,每道菜都是我在部队时常念叨的家常味。
饭桌上,我才知道杨雅琴也是退伍军人,在八五年入伍,是女子通信连的班长。
现在在纺织厂当车间主任,管着一百多号人,厂里人都说她雷厉风行,可对待下属又特别照顾。
她说话不多,但每句都掷地有声,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英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吃完饭,我跟杨建国在院子里散步,打听起他姐的事。
初夏的夜晚,槐花香气弥漫,远处传来收音机里的老歌,那是《外面的世界》。
杨建国叹了口气,说起他姐和孙志明的事,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孙志明家开了个小五金厂,两家是世交,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订了亲。
可孙志明一直说要等厂子做大了再结婚,就这样拖了快十年,把他姐最好的年华都耽误了。
第二天一早,孙志明真的来了,还带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西装革履,人模人样。
他说什么生意做大了,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说他现在的身份配不上一个纺织厂的女工。
我看着杨雅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窝着一团火,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负心汉两拳。
她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就要打人,那架势,哪还有半点淑女样,活脱脱一个女兵的派头。
我和杨建国赶紧拦住那个孕妇,让杨雅琴出气,看着她把孙志明追着打了三条街。
这一架打完,杨雅琴倒是轻松了,可他爸妈愁得不行,说都二十八了,这下更难嫁了。
晚上,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我看见杨雅琴一个人坐着,月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鼓起勇气走过去:"雅琴姐,你别难过。"
她抬头看我,眼里闪着光:"我不难过,就是觉得对不起爸妈,让他们为我操心。"
我心一横,脱口而出:"叔叔阿姜,我想娶雅琴姐。"
这话一出,连蛐蛐都不叫了,院子里静得可怕。
杨雅琴站起来,直视着我:"小伙子,你知道我多大吗?比你大整整三岁呢。"
"知道,可是年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两个人能不能过到一起去。"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了东北的阳光,明媚又温暖:"要娶我可不容易,这样吧,你要是能在车间跟我比一天产量,赢了我就答应你。"
从那天起,我就跟着她去了纺织厂,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棉絮漫天飞舞。
我哪会开纺织机啊,光是穿线就让我手忙脚乱,可为了她,我死活要学。
一天下来,手上全是水泡,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产量只有她的一半。
"服输了吧?"她递给我一瓶跌打药水,眼里满是关切。
"不服,明天我还来。"我倔强地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赢她。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我的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可就在我的产量即将赶上她的时候,老家来了个电报,说我爸突发心脏病。
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却发现这是老两口给我设的套,说是给我介绍了个对象,非要我见见。
那姑娘确实不错,是镇上医院的护士,可我的心里只有杨雅琴的身影。
回到省城后,我发现厂里来了个新来的技术员,年轻帅气,还是研究生毕业。
他总找借口去找杨雅琴,说是请教工作上的事情,可眼神里的爱慕谁都看得出来。
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说什么,生怕她觉得我小家子气。
这天下班,我鼓起勇气堵住她:"雅琴姐,我..."
她笑着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第一天我就看上你了,就想考验考验你,看你是不是真心的。"
"那个技术员..."我的话还没说完。
"他啊,我都给他介绍对象了,就是隔壁车间的会计。"她狡黠地眨眨眼。
回老家报喜的时候,我妈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现在,我和杨雅琴开了个小五金店,就在原来孙志明厂子的对面。
每天早上,我都要比她先起来,给她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看着她穿着工装裤,骑着自行车去上班的背影,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幸福。
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谁见了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连当初反对的老妈现在都说,这个儿媳妇比她想象的强太多。
有时候想想,还真得谢谢我爸妈当初逼我相亲,要不然,我也遇不到这么好的媳妇。
夏天的傍晚,我们常常坐在店门口乘凉,她靠在我肩上,轻声哼着《外面的世界》。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人这一辈子,遇到对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