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 2024-10-11 08:54
第二十二章 冤莫辨
像李员外这种身材的人,永远都很容易可以买到合身的衣服,而且质料也都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有钱的员外才会常常买衣服,而有钱的员外,他们的身材不全都是和他一样的吗?
李员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要找家馆子先请这位救命恩人吃一顿的,却还是忍不住的先找了一家绸缎行,换下了自己一身又脏又破的“新衣”。
他是不信自己没有穿新衣的命呢?还是他怕他原来的一身和这位体如桃李的许佳蓉不相衬?
许佳蓉看到李员外一身光鲜的从这家绸缎行出来后,她轻笑道:“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李员外明知那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他仍忍不住的问:“什么话?”
“有种人就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皇帝。嗯,不幸的是,你好像就是那种人。”
李员外半天作响不得,他只沉默的在前面带路,希望快一点找家饭馆,赶紧请这个不识趣而又偏偏喜欢说实话的女人吃完饭,然后挥挥手说声“再见”。
人为什么都听不得真话呢?
难道李员外连这点雅量也没有?
“你……你好像哪里不太舒服?”许佳蓉又问。
“我很好。”李员外木然应道。
“那为什么一向诙谐幽默的你,突然间变得不爱说话了呢?难道只为了我刚才所说的话?”
“不,我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夸着个脸,我将拂袖而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真正原因,那就是我欣赏你的多话和诙谐,如果你失去了这些,我宁愿回家去对着我的北京狗说话。”
李员外苦笑了一声,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冷绝的女人会坦率的那么可爱。
“为……为什么?”李员外有些不解的问。
沉思了一下,许佳蓉道:“这个血腥的江湖,已有了太多的杀机、痛苦、烦恼,我只希望找一个能让我欢乐和发自内心微笑的朋友,而你正是我想要找的朋友。”
甩了甩头,李员外难过的像天即将塌下,他说:“你说实话,我像什么?”
“你像什么?!你是李员外啊!还能像什么?”
“那么为什么街上的人,看我的眼光都像看到一堆牛粪一样?”李员外哭丧着脸道。
许佳蓉超前两步,她回过头仔细的看着李员外一会,然后再看看街上的行人。
她笑得弯下了腰,甚至连眼泪都已流出。
她不停的笑,不停的笑……。
李员外的脸现在真和一堆牛粪差不了多少,他只能看着她笑,看着她不停的笑……”
许久以后,许佳蓉才直起腰,一面擦着眼角,一面还是忍不住的笑的说:“你……你是不是认为……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就像一朵鲜花插在……插在牛粪里一样……”
“不,不是我认为,是他们认为。”李员外很艰难的抬手指着街上的行人说。
许佳蓉突然收起剑来,她正色的说:“你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为什么会那么想?难道你的自信心、你的荣誉感已全消失殆尽?”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李员外叹了一口气道:“我……我已不是李员外了……”
这的确是种悲哀,没有人愿意改变自己的。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也感染了这一种无可奈何的忧戚。
没有酒,没有莱。
李员外请许佳蓉吃的竟然是冷硬得可把人牙齿给啃掉的“火烧饼”。
看着许佳蓉望着手中的硬饼,一口也没动过,李员外尴尬窘迫的说:“对不起,本来我是想好好请你吃一顿的,但是……但是你知道我不得不赶快离开……”
“难道你要一辈子躲着他们?你这样逃又能逃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你躲得了一时,又岂能躲得了永久?”许佳蓉轻叹着说。
“我……我知道这也不是办法,可是刚刚迎面而来的是我们丐帮的‘残缺’,我本来已成了他们眼中的叛徒,再加上我又杀了‘怒豹’楚向云,你又要我怎么向他们解释呢?李员外心有余悸的说。
“你可以向他们揭发郝少峰的阴谋呀!”
“我要如何揭发?有谁会相信我?”
这还是句真话,许佳蓉只得默然。
想起了一件事,许佳蓉突然道:“喂!大员外,七月初七望江楼你和‘快手小呆’决斗,听人说你没到场,能不能说来听听?”
李员外最怕人家问这个问题,但是对这位救命恩人,他已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他说:“不,那天我在场,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亲手杀了‘快手小呆’,这是我这一生中最懊恼的事……”
面露孤疑,许佳蓉问:“你吹牛,你怎是‘快手小呆’的对手?”
提起小呆,李员外就想到自己屁股上的“胎记’,就想到欧阳无双。
他愤恨的道:“我承认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那使针的绝招是他从来不知道的,我敢说他一定躲不过我的绣花针,你又没有和他打过,又怎知我不是他的对手?!”
许佳蓉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说:“我虽然没和他真正的打过,可是我们却差点打起来,他的确是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她回意着“川陕道”上和小呆的对峙,她又说:“他也是个鬼灵精,那天我被他骗了,要不然那个时候杀了他的话也就没有‘望江楼’他和你的约战了……”
李员外本来是和她同坐在一方大青石上的。
现在他已站了起来,微胖的圆脸已因惊异快成了马脸,他难以相信的问:“你……你什么时候碰上了小呆?在什么地方又差点和他打了起来?!”
许佳蓉吓了一跳,她说:“有什么不对吗?他是你的敌人,你干麻那么紧张?”
是的,李员外简直恨透了“快手小呆”,虽然他已死了,但是他们总是一块长大、也曾经好得可共穿一条裤子。
人既死,一切都已过去,再提他又有何用?
李员外缓缓坐了下来。
他没再问,可是许佳蓉却思索了一会道:“我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我在‘川狭道’上足足等了他一天……”
六月十七?川陕道上?
李员外回意着六月十七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又在想川陕道正是小呆到平阳县必经之路。
她等他?还足足等了他一天?
她等他做什么?她又怎和小呆在六月十七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
李员外这次不是站了起来,而是跳了起来,就像他的屁被蛇咬了一口。
他虽然没有被蛇咬,可是他现在却像发现到了一条最可怕、最毒的蛇一样,他紧紧瞪视着对方。
他牙齿打颤,语不成声的问:“今……今年?!”
“什么经验?”许佳蓉简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也难怪她听不懂李员外的话,一个人在牙齿打颤的时候又怎么说得清楚话?
“我是说……我是说你在‘川陕道’等……等‘快手小呆’是……是不是今……今年的事情?”
许佳蓉也站了起来,并且点头。
“你……你肯定?”
“我又没像你一样得了失心疯,我当然记得是今年的事,现在是十月,四个月前的事我怎会忘记?”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李员外退后了两步。
许佳蓉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她只愕愕的看着他。
李员外记得很清楚,六月十七那天他也整整等了小呆一天,从天刚亮的时候起,一直到子夜。
他更很清楚的记得,他还打了小呆的肚子一拳。
小呆从洛阳赶来,这是个秘密。
秘密别人怎会知道?
她既拦截过小呆,为什么小呆见了自己却从没提过?
他没提是不是怀疑自己?
李员外冷汗直冒,虽然小呆已死,可是这总是一件令人不得不弄明白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快手小呆’那天会从‘川陕道’经过?你又为什么要拦截他?”李员外像审犯人似的问。
许佳蓉,有些不悦冷冷道:“这很重要吗?”
也发现了自己的语气不太得体,李员外展露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对不起,我一时心急了些,抱歉,抱歉……”
面色稍缓,许佳蓉笑道:“嗯,这还差不多……我是奉了外公之命才去拦截‘快手小呆’。”
“‘左手剑客’白连山?你外公又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呢?”
“这是因我外公曾经得过一种怪病,一种心智逐渐丧失令天下群医束手的怪病,我们只有见着他老人家一天消瘦一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直到他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有一天家中来了一位走方郎中,他说他能治这种病,这对我们来说当然喜出望外……”
“然后呢?……”李员外急迫问。
“然后?!”许佳蓉露出苦笑。“然后病虽冶好了,可是我们却永远都要受到他的摆布……”
“为什么?!”
“因为外公必须三个月服用一次他的独门解药,否则全身痉挛不止。”
李员外叹息道:“我明白了,那么拦截‘快手小呆’必是此人的授意对不?”
痛苦的点了点头,许佳蓉说:“三个月一到,总有人受他所托带上解药,那一次却附上了一张纸条……”
“怎么说?”
“六月十五至十七日,川陕道杀小呆,务必全力以赴。”许佳蓉道。
“那神秘的走方郎中是谁?难道你们就没查出来?”
“谁知道他是谁?谁知道他在哪里?谁又知道他竟会卑劣的留了那么一手?”
李员外默然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厉害。
这是一个圈套,就像自己一样,还不是陷人了一个解也争不开的圈套里。
脑际灵光一闪,李员外蓦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菊门’!一定是‘菊门’。”他吼了出来。
“何以见得?”许佳蓉不解的问。
李员外扼要的述说了一下自己和小呆的关系后。他苦着脸道:“当初我飞鸽传书找快手小呆来平阳县,是用我丐帮的‘千里鸽’,这件事只有丐帮的人才知道,郝少峰既是‘菊门’中人,我想消息一定是他泄露出去,这整件事情……”
李员外打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他没想到“菊门”真的可怕到这种地步。
“只是……只是‘菊门’为什么要杀‘快手小呆’呢?”许佳蓉不解的问。
她不知道,李员外何尝又知道呢?
现在他对“快手小呆”的恨意,仿佛已消灭了许多。
因为他已想到似乎有人要故意的挑起自己和他的猜忌,甚至他已想到“快手小呆”约战自己也是别人安排的一种阴谋。
——小呆、小呆你真的死了吗?
——小呆你为什么不讲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会遭人拦截呢?
李员外心理懊恼的喊着。
他真希望他现在能好好的和小呆谈谈。
毕竟他发现到朋友之间,如果不能坦诚相见,这就是许多误会的起因。
他哪又知道他当初隐瞒了发现绣花针之事,不也正是造成了误会的原因吗?
不吃狗肉的人,就算你打死他,他还是不敢吃。
吃过狗肉的人,这到机会总要来上那么一碗。
而吃过李员外新手料理、烹调的“狗肉大餐’”,恐怕他一辈子都要回味无穷,连作梦也会垂涎三尺。
李员外在最不高兴、最烦恼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想到弄只狗来消消气、化化痰。
他这说不上来大毛病的毛病,还真是个毛病。
就像有的人一生气,就想大吃一顿、就想杀人放火、就想上吊。跳河、骂人、甚至跑到坟堆里睡觉,抱个女人猛搞,是同样的道理。
这世界本来就千奇百怪,也难怪有千奇百怪的人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情。
也活该这双黑狗倒楣,它偏偏在李员外最烦心、最不高兴的时候被他碰上。
平常,或许有女为伴,李员外不太敢显露本性。
但是他今天实在无法克制住那脑袋快爆炸的痛苦。
于是——
那只倒楣的黑狗,连一声修叫也没有,它已倒地。
传说狗能嗅得到死亡的气息,每在黑夜只要狗嚎,这附近不出两天准有人会死。
为什么它也不能嗅得到自己将死?
这是许佳蓉身上香气,已完全遮掩了李员外身上的杀狗之气?
狗若有知,必将追悔莫及。因为只有隐藏在浓郁香气中的杀气,才是最令人防不胜防及最可怕的杀气。
火已旺,灶已热。
灶上的大锅里更是香气四溢,弄得这间农舍的主人、以及两个小萝卜头不时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只巴望着早点尝到这一辈子也没吃过的好东西。
拔弄着灶里的柴火,李员外茫然的不知想些什么。
许佳蓉却坐在一旁,她已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可是就不知该如何打开这僵局。
这个白衣素服、貌美如霜的女人,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人总会常常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来,不是吗?
李员外用手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后脑勺,像记起了什么,又像要想忘掉什么。
他有些歉意的望着许佳蓉说:“你说什么?”
许佳蓉乍听此言,杏目圆睁,一付不明所以的问:“我什么也没说。”
“是吗?”李员外眼里突现一丝笑意。
“什么是不是?我根本没有说话。”许佳蓉也看出了李员外眼里的坏意,她心跳了一下说。
李员外笑了,原本僵凝的空气一扫而空。
“我好像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在响,也好像听到它在说搞什么鬼嘛!怎么还没弄好……”许佳蓉的脸倏地一红,心里暗骂了一声“死员外”,却说:“我……我才不会吃那玩意,你……你乱猜……”
李员外没说话,可是他的表情却是一付不相信的神态。
许佳蓉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她恨声道:“你这个人真残忍,连那么可爱的狗你也要杀他,还……还居然问我吃不吃……”
摇了摇头,李员外做出一付莫可奈何的表情,他说:“我的小姐,别人花银子还不一定吃得到,我为了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新自下厨,你不吃就算了,还说我残忍,这……这是从何说起嘛!,女人,唉!这就是女人,多奇怪的女人……”
“女人怎么啦?!你说,你说,女人到底有什么奇怪?!”许佳蓉固然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故而有点凶道。
“姑……姑奶奶,你别凶,你别凶好不好?”退后了二步,李员外双手乱摇的说。
“你说,女人到底什么地方奇怪了。”许佳蓉一付不饶人的问。
叹了一口气,李员外心想:一句话不对,就差点翻脸,这还不奇怪吗?
想归想,李员外可真不敢说出来。
“我……我的意思是……是你连人都敢杀,我杀条狗又……又算得了什么……”李员外苦着脸道。
这是实话。
许佳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还真被李员外给说得无话可对,再一看他那付委屈相,忍不住笑了。“本来嘛!杀条狗都算残忍,那杀人岂不更残忍……”李员外更感委屈道。
“我……我杀的都是坏人。”
“我杀的也是坏狗呀!你没瞧见他刚刚在你身旁狗鼻子不停的嗅香,一付不怀好意的样子。”李员外自己也差点忍不住笑说。
有着一刹的愕然,许佳蓉想着李员外的话。
待她会过意来,李员外已躲得老远。
她简直哭笑不得,直跺着脚骂道:“死员外,臭员外,你……你真的要死啦?”
李员外诙谐,李员外幽默,可是她还真受不了这种诙谐、幽默法。
她也更深深体会到李员外还真有能把人给气死的本事。
一对老农夫妇,一对可爱的男孩。
再加上李员外和许佳蓉,一共六个人围坐在桌面上。
肉香四溢,浓汁香郁,每个人都连吃了好几碗,独独许佳蓉坐立难安的,就是没勇气提起筷子。
李员外用肘轻撞了她一下,嘴里含混道:“你真不吃?”
摇了一摇头。
“何必呢?我保证这是你这一生所吃过最好的美味,尝一块好不?”
还是摇了摇头,但是她摇的比较轻。
“你只要想到这是鸭肉、鹅肉,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这次她没摇头。
“好啦!如果你不吃的话,我敢说你会后悔一辈子。”
没说话,可是她不觉的咽了咽口水。
李员外笑在心里,面上可一点也不敢露出痕迹。因为他知道要一个人做一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千万要沉住气,慢慢的说服、慢慢地纵恿。
李员外挟起一块,放到了她的碗里。
他说:“哪,这是最小的一块,你只要轻轻的咬一小口就好了,要不然你先不要吃肉,只要喝一点汤好不好?”
不再坚持,许佳蓉说:“那……那人家就喝一点汤好了……”
“好,你先喝一点汤好了。”李员外已经拿过她的碗为她盛了一点汤。
有些喝毒药的样子,许佳蓉闭上眼,浅尝了一口。
李员外故意不去看她。
因为他已见得太多,每次他请人吃“狗肉大餐”的时候,最初总有许多人也是和她一个德性,然而她们到最后却吃得比谁都多,也吃得比谁都快,生怕别人抢光一样。
李员外噙着一抹笑意望着许佳蓉。
嗯,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刚吃了“人参果”一样。
她当然知道她刚刚喝下去的是什么汤,然而她却猜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汤比这汤还要鲜美、还要可口。
她轻咋了一下双唇,意犹未尽。
“怎么样?没什么可怕吧!来,现在你应该有胆量轻轻地咬上它一小口了吧!”
“我……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李员外肯定的说。
许佳蓉拿起了筷子,有些颤抖。
李员外心里骂道:“娘的,瞧你那付温吞劲,还真急死了人,就算吃人肉吧,也没那么可怕。”
人在世上,有很多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
做事如此、做生意如此、追寻爱情亦是如此。
甚至吃狗肉也是如此。
离谱?
不,一点也不离谱。
这间农舍是用泥砖堆砌而成,而屋顶是厚厚的茅草。
那个年头种田的人,没被饿死已够幸运,因为种田的人除了赋税、缴粮、加上田租,每年收成所余仅够温饱。
所以这对老农和他们的孙子,不但好久没吃到肉,而且更是从来没这这么好吃的肉。
许佳蓉只尝了一小口,好小好小的一口。
然而当她嘴里的那一小口还没咽下肚,她的眼睛已经盯到锅里。
这是必然的现象,李员外已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手艺。
也就在许佳蓉看着锅里,盯着那最大一块的时候,她在想,等下一定要先挟那一块。
“呼!”
“哗啦!”
这整间屋子已被人撞了开来。
泥块、茅草齐飞。
许佳蓉不但锅里最大的一块已无缘品尝,就连她筷子上那一块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八个像能一拳打死一条牛的粗壮乞丐。
六个貌美如花的瞎子。
他(她)们全怒视着屋里的李员外,不管看不看得见。
茅草压不死人,可是农舍的主人和两个小孩却早已躲在桌下吓得半死。
李员外和许佳蓉直愕愕的站在那里,虽然他们全都是一脸惊异,然而李员外却多了三分惶恐。
因为他不但领教过那六个瞎女人的厉害,他更知道八个粗壮的乞丐,正是郝少峰辖下的“八大天王。”
李员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新衣,不知他在叹自己新衣已成脏衣呢?还是他在想自己这回总不会再光着屁股让人追得满街乱跑?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第一个说话的人一定是李员外。
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听到有人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那人不是李员外就一定是“快手小呆”。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难道我的‘针’你们嫌小?还是你们喜欢换一个地方?”
李员外已出了一把针,同时他说着只有六个瞎女人才听得懂的话。
“下流、无耻!”在屋角已转出了欧阳无双。
一个高大的乞丐在她的后面。
这两个全要他命的人一出现,李员外尚有几分挪揄的笑容已失,他后悔、更是懊恼。
他后悔为什么这张嘴老是乱说话,而偏偏让她听到。
他懊恼为什么不先想到,既先这些人都到了,那么他们的头头岂能不到?
他的心已麻,他的脸已变。
毕竟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已够他心麻,何况同时遇见两个?
那么他又怎么不变脸?
“你……你们怎么找……找得到我?”李员外哑然问道。
没人理他,可是那“八大天王”的眼睛却不经意的望了望地上散落的锅盆碗筷,同时他们有些耸动鼻子。
李员外明白了。
同时他差些把刚才吃的狗肉全吐了出来。
“飘香三里、飘香三里,李员外啊,李员外,这个吃狗肉的毛病再不改的话,总有一天你会被人像杀狗一样的给杀……”李员外心里喃喃叹道。
他当然知道丐帮里的人鼻子一向最灵,再说又有谁能像自己一样,熬出那么香的狗肉味来?!
欧阳无双和郝少峰同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李员外总算明白了,虽然他有过怀疑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再白痴也想得到欧阳无双定是“菊门”中人。
“列位,你们拆了人家的房子,砸了我们的锅,又摆出了这么一个不太友好的场面,到底是为哪一桩呀?”许佳蓉一向冷艳,现在却古怪的笑着问。
敢情她真是让李员外传染了?
“你是谁?”欧阳无双有一种无法忍受的妒意问。
“你又是谁?”许佳蓉亦颇怀敌意的问。
刹时间两个女人不再说话,她们全用一种外人无法了解的眼神互相打量着对方。
欧阳无双不算很美,但是她年轻,更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就算她不笑,别人也知道她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许佳蓉美得冷艳,虽然她现在一袭白衣已沾满了灰土,头发上更有少许茅草,但仍无损她的艳光照人。
逐渐的,两对胶着瞪视的目光,已全燃起了一种一触即发,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
“你很美。”欧阳无双不得不承认。
“你也不差。”许佳蓉傲然道。
这是大战前短暂的宁静,因为谁也看得出来她们彼此都想杀了对方。
李员外不知道那位长辈郝少峰为什么到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说。
但是他不说话有时比说话更令人可怕,毕竟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
他已防着,同时他嚅嚅道:“双双,这……这是个误会,真的你听我说,这真……这真的是个误会。”
“不要告诉我是个误会,我只想信我自己,同时我告诉你,我不是破鞋,更不是破锅,穿了可以丢,破了可以‘补’,你这下流、卑鄙的禽兽,你怎么不伺问你屁股上的疤?这会是个误会吗?”欧阳无双一听率员外仍然一口咬定是“误会”立时忿怒的有些控制不住的大骂出口。
不自觉的,李员外居然伸手摸了自己的屁股。
笨哪!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蠢猪,你这一摸,岂不告诉了大家,你屁股上正有着不能见人的东西?
看样子他真给欧阳无双骂迷糊了。
李员外发现到自己“对门李四没有偷”的举动后,他简直恨不得一头钻到地底。
他苦着脸。
许佳蓉却瞪大了眼。
她冷艳的脸上更见冷漠,她眼中已现泪光……
她胸膛急剧起伏,有些难以自制,亦有些不相信的悄然退后两步。她喃喃道:“你……你真的有……”
“我没有。”李员外说。
这更是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因为人家问的是有没有疤这回事,而李员外会错了意,他以为人家是问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所以他当然极力否认。
“没有?!李员外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脱了裤子,让大家看看,真的没有,我欧阳无双立刻横剑自刎。”欧阳无双也会错了意,她一听李员外说“没有”立刻尖着嗓子吼道。
这可真变成有理也说不清的事了。
李员外是男人没错,可是男人也不能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让人验身呀!
他不能脱,也不敢脱。
他简直急得快成了一个疯子,他更是语不成声,只会说:“我……你们……我……老天啊……”
可怜的李员外,他除了喊天外又能做什么?
妙的是,人家喊天的时候大都双手抓着头发,这个“二百五”他喊天的时候,却双手抓着裤腰带,生怕人家会扒了他裤子一样。
欧阳无双当然敢叫李员外脱裤子,因为她已不是黄花大闺女。
然而许佳蓉却是清白无玷的玉女,她怎能要李员外脱下裤子?
难道她已忘了自己是个少女?
难道李员外脱不脱裤子对她有那么重要。
她竟然泪已流下,惶声说:“李……如果你真没有做那种……那种事,为什么……为什么不证明你的……你的清白呢?”
李员外一听这话,脑际“轰然”一声,如遭雷击。
他发疯也似的跳着脚,嘴里更怪叫、怪喊道:“我……我承认我屁股上有‘胎记’,我承认,我统统都承认,妈的蛋,你们这一群人全疯了,全有毛病,为什么你们就那么喜欢看男人的屁股?老天,老天爷,你怎么不把那个东西生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
许佳蓉走了,飞快的走了。
没有阻拦,就是有人阻拦,也不见得拦得住她。
何况她又不是人家要找的对象。
但是谁都看得出她临走时脸上串串珠泪洒落一地。
她哭什么?
她又为什么像遇见鬼一样的离开李员外?
她不是喜欢他的诙谐、喜欢他的幽默,更爱听他能笑死人的笑语。
这个女人,难道,难道她已陷入李员外的笑里?
难道,难道她已掉入一种看不见的阿里。
她只见过李员外二次,而真正认识在一起的时间也才只有两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李员外,你这傻子,你恋爱了二次,却放走了第三个真正爱你的女人。
笨喽,猪喽,你这“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第二十三章 手中针
“快手小呆”的手再快,他也无法在那么远的距离里拦下那落下的斧头。
就在小呆在船快靠岸时,他从船上跳下了岸。
也就在他的脚刚落地时,一声“断绳”暴吼传来。
斧已落,绳已断。
小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条船迅急的被万马奔腾的激流冲走。
他喊不出来,就算喊出声来又怎样?
船上六个女人已全被点住穴道,动也动不得,谁能救得了她们?
于是——
只一眨眼的工夫,那条船已撞上了江心的乱石。
巨大的声响、破碎的船壳木板,还有那六个泼辣凶悍的少女,只在浪花里浮沉了二回,即已被那滚滚江水淹没,再也寻不到踪迹。
“飞花”、“逐月”,多美的名字?
这两个名字、这六个女人,小呆恐怕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他心已乱,眼已红。
他不是没杀过人,可是他从来就没错杀过人。
尤其还是六个美丽的少女。
他怎不心碎?他怎不眼红?
就算他没亲手杀了她们,这又和亲手杀了她们有什么两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呆也终于体会到说这句话的人,他那懊悔、无奈,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心境。
虽然说人经万劫后,已没有什么可再令他感到伤痛。
然而小呆是小呆,他又怎能眼睁睁的忍受这一惨痛的事实发生在眼前?
现在他静静地站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仿佛他的人也像长久以来的江边巨石。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无需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已看他是个死人,对一个将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义?
何况,无论他是谁,他都必须死。
“为什么?!”小呆已看清来的人一身文士装,花白胡子。
同时他这三个字,更像万年冰峰中落下来的三块冰石,那么冷硬,那么掷地有声,更那么让人听了发自内心升起一股寒意。
谁也听得出来这冰冷的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可是谁也没想到看似“相公”、兔崽子、毛孩子的小呆怎么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变得那么笃定,变得那么让人生畏。
有些不由自主,那行近的文士呐呐道:“阁……阁下是谁?老朽士仁忝掌长江水寨师爷——”
敢情这位秦师爷才来,还不知道小呆刚才在船上的一切。
他拱拱手,手还没放下,好像等着小呆回礼。
骤然——
像来自天际的惊鸿,更像年节的鞭炮一阵乱响。
秦师爷只见一道黑影近前,两颊一阵火辣感觉,同时耳际嗡嗡作响。
他已莫名其妙的挨了六下大大的耳光,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已晕厥。
别人说挨耳光叫挨“雷光”,可不是,我们这位秦师爷在悠悠醒来的时候,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还真是如遭电击,如遇光闪。
十二个精赤上身,肌肉虬起的大汉,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像堆人山一样,人叠着人像极了二十层宝塔,摞在那里动也不动。
秦士仁一醒转就发现了这一幅可怕的画面。
他再一转头,乖乖,像来自地狱一样,全身血迹斑斑点点,甚至满头满脸,正厉鬼般的瞪视自己。
机伶一颤,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更知道这一切又是谁的杰作。
他再也忍不住,口里大口大口的呕吐,同时吐出了六颗断牙。
“秦士仁如果你不愿意像他们一样变成个死人,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
小呆的声音简直不含一点人味。
呕了好半天,秦士仁抬起头,满脸惊惧,快瘫掉的说:“我……我梭,我梭……”
一个人牙齿突然掉了六颗,他说出来的话当然会走音,好在小呆明白这点,否则弄不好他一气之下真有可能再“雷”这师爷几下。
用手指着那堆人山,小呆冷冷道:“那些兔崽子全是长江水寨‘帆’字舵的人渣?”
秦师爷艰难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我没有杀错人,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呆冷硬的道。
“树……树七树七…树七这羊……”(事情是这样)
“什么树七树八?!”
小呆暴吼一声后,他突然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看到秦师爷又吐出了六颗断齿。
他知道自己的出手稍重了些,可是他却不知道这秦师爷一口老牙居然那么经不起挨。
山险,路更险。
这真是一条羊肠小道,甚至可说是“鸟道”。
秦师爷手捂着肿起老高的双颊在前,小呆在后面不发一语的跟着。
望着两岩飞崖峭壁,望着脚下湍急长江,在这仅容一人的曲径鸟道上小呆不怕他跑,他也知道他不敢跑。
到了,在弯过一处的山崖下,数十樟狼牙飞檐的精致屋宇散落在一座大木寨里。
寨门前,小果抬头看到两根大木柱上刻着。
“天下第一江”
“万里我扬帆”
他鄙夷的一笑,也不管早已匆匆开溜的秦师爷,他负手等着,等着他进去喊人。
等着他找个说话清楚的人来。
当然他也等着一场恶战。
来了,来了还真快,小呆望着寨门里如飞而至的一大片人影。
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种惊异的表情。
他们实在想不出来,这个混身浴血的年轻人不但有颗铁胆,更有颗不怕死的胆。
一个五旬左右,面目枣红,浓眉环目的虬髯大汉,行出了人群,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果,嘴里蓦然吼道:“报上名来。”
也难怪他会生气,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杀了人不跑,反而踹上“窑口”的家伙。
小呆双手环抱胸侧,脸上冷得像腊月里的冰雪,他奇冷的道:“你是谁?”
“嘿嘿…… 哈哈……”那大汉笑声震天。
“你最好不要笑。”小呆木然道。
“哈哈……我是谁?!你跑到我的寨里来,却问我是谁?……我能不笑吗?哈哈……”他仍然在笑。
“林震江?!”小呆明白了。
“不错,我就是‘翻江龙’林震江,小辈,敢直呼我名的人你算第一人,佩服,说吧!你是谁?”林震江已收敛起狂态,亦冷硬道。
这个人表面暴躁,心里可纤细的很,他明白这个年轻人既然有胆上“长江水寨”总舵,又敢当面直呼自己名字,那么他一定不是疯子,就是高手。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江湖中有谁会像对面的他。
“死人。”小呆说出来的话还真能吓死人。
有一阵错愕,林震江当然不懂这话的意思。
他不再问,因为他知道对面这个年轻人终究必说,当到了必说的时候。
“你为什么杀了船上的少女?”小呆问。
“因为她们人人可诛。”“翻江龙”道。
“什么原因?”
“因为她们全为‘菊门”中人。”
“何以见得?”
“本帮查证得知。”
“‘菊门’与你有仇?”
林震江蓦然醒觉自己像犯人一样的被人审讯,立时脸上一红怪叫道:“小辈,格老子的你是来查案的?”
冷然一笑,小呆道:“我只想弄清楚你该不该死。”
显然怒极而笑,林震江吼道:“该死的是你——”
两柄手钩,一上一下,可以把人撕裂般的突现。
小呆一直面目僵硬的瞪视着它们来到眼前一尺处,他的两只环抱胸前的手,才轻描淡写的斜划出去。
毫无缘由,更莫名其妙,林震江暴退一丈,当别人尚意会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右腕骨已折,构已落。
小呆停身,就像他早已算准对方必退一般。
“你……你……是你……”林震江的喉咙像被人塞进一把沙道。
“不错,是我。”
林震江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小呆为什么会称自己是死人。
现在他真的像发现一个死人一样,胜日结舌,不知所措。
他不敢想这死的人会不会是他自己。
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又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能混上“长江水寨”大寨主,撑起川境长江一带一片天的“翻江龙”,林震江当然绝不是个白痴。
他不但不是个白痴,甚至见闻之广、阅人之多自有其常人难及之处……
小呆轻描淡写的一出手后,他已经明白他碰上的是谁。
咬着牙,林震江强忍着右腕遭到骨折之痛,他不可思议的惶声道:“你……你没死?……”
小果哂然一笑没有回答。
无疑像看到死神之笑,林震江又退后两步喃喃道:“掌刀……掌刀……单刀出手,无……”——“无命不回。”小呆接了下去。
是的,“掌刀出手,无命不回”。也难怪林震江会如此惶恐、如此害怕,毕竟这世上与“快手小呆”为敌的人,已全成了死人。
林震江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这个连阎王爷也不敢收的瘟神。
他更不知道这个温神又为什么找上了自家山门?
他望了望四周掠阵的属下,沙哑的道:“‘快手小呆’,我……我‘翻江龙’自认……自认从未得罪阁下……为何……为何阁下痛施杀手……”
“想要我死的人必死。”小呆冷漠道。
“快手小呆”这四个字从林震江口中说出,就像颗炸弹一样震得请人心惊胆跳。
一下子每个人不期的退了数步,眼里全露出了看到鬼的神色,是那么惊恐,一又是那么灰涩。
江湖传言“快手小呆”已死,死在锦江,死在丐帮“残缺二丐”之手,怎么可能在此出现?
于是有人在一骇后,已开始怀疑。
他们怀疑这个人想藉“快手小呆”来成名。
他们更怀疑这个人故作玄虚,企图震慑人心。
三个人互觑一眼后发动了攻势,他们不理会林震江警告的眼色,他们更无视小呆已然瞪视着他们。
世上有许多人,无论什么事他都要亲身去体验,亲自去做过,他才能相信”锅是铁打的”这句话。
“流星锤”、“夺命斧”、“砍山刀”,这三样一种比一种霸道的武器,从三个方向凌厉、狠毒的攻向了“快手小呆”。
这次不再轻描淡写,小呆的手交叉于胸条倏地成十字推斩出去,当人们的眼光尚不能捕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连串“波”“波”的声响,已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同时三声惨嗥,如欲撕裂人心的出自三张人嘴。
血,血像一阵骤雨从空中洒落,点点滴滴、浓浓调稠。
人,人更像来自阿鼻地狱的受刑者,披头散发,恐怖诡异。
等三声惨嗥嘎然而止,小呆巍巍然从地上站起身,他的右臂有一条半尺长的刀口,他躲过了“流星锤”,躲过了“夺命斧”,却无法完全躲过“砍山刀”。
他负伤了,他的血亦流。
然而没人欢呼,没有雀跃,因为那猝然攻击的三人,此刻落在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可怖的是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就像遭到三十个人同时用刀劈砍一样,全是一条条、一道道成十字形交叉的伤口,没有一个尚留一口气,而他们的姿势怪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非活人所能摆得出来。
场中连落根针恐怕也能听得见,没人再开口,更没人敢行动。
每个人全瞪大了眼睛,眼里更是布满了恐惧与惊慌。
他们也不再有人怀疑,因为这世上除了“快手小呆”外有谁能一举击败长江水寨三位舵主?
黏黏干涩的嘴唇,不管臂上的刀伤,小呆的语声令人发颤道:“有哪位还要试试?”
试?!这时候谁还敢拿命去试?
胆小点的已不觉的开始退后,胆大的虽没动,可是已不禁机伶一颤。
小呆的双眼间过一丝寒芒,他环顾众人一圈,又道:“在我数完三后,还留在现场的,我保证他们一定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二”喊完,只剩下了五、六人。
“三”字才出口,全场只剩下了两人。
那剩下的两个人,正是“长江水寨”大寨主“翻江龙”林震江、和师爷秦士仁。
“很好,林震江,这世上当众人皆弃你而去的时候,你绝想不到有人愿与你共生死、共患难吧?”小呆望了一眼秦师爷挪揄道。
“翻江龙”林震江捧着肿起老高的手腕,他只知道有人留了下来,却没回头去看到底是谁,他恨声怒道:“‘快手小呆’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长江水寨了……我长江水寨里的兄弟,岂非个个怕死……”
“是吗?”小呆古怪道:“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说你长江水寨全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猪——”
“什……什么意思?!”“翻江龙”振声道。
“你何不回头瞧瞧。”
秦士仁秦师爷捂着脸站在“翻江龙”林震江的身后,当林震江扭头回望一看,差些没气晕了过去。
原来这留下的秦士仁并非不跑,实乃无从开步罢了。
因为他的两条腿早已吓软,到现在仍是哆嗦颤抖的像是打摆子,明眼人更可发现他的裤子已湿了一片。
无怪乎小呆会那么肯定的说,也难怪林震江气愤得一个箭步上去,举起没断的左手一连十几下耳光连绵不断。
可怜的秦师爷,本来已肿得老高的脸颊,这下更是不成人样,恐怕他嘴里余的牙齿,将不会有一颗完整如初啦!
“够了。”小呆冷硬的道:“你无须在我面前摆你那大寨主的威风。”
对这个又损又讽、又难缠又可怕的敌人,“翻江龙”早已恨极、气极。
他现在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暴吼一声,捡起地上的手钩没头没脸的袭向小呆。
轻轻摇了一下头,小呆侧身躲了开去,因为他已看出林震江的神智已到了崩溃边缘。
毕竟任何人都很难忍受这种众叛亲离,凄凉痛心的场面,又何况发号施令惯了的“翻江龙”林震江?
因为他一直的冲向前,他舞动着手中的武器,像与一条看不见的鬼影搏斗一样,口里狂喊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
他冲过了小呆身旁,而小呆的身后十来丈余后即是一片陡直的悬崖。悬崖下,滚滚长江,湍湍激流,而“翻江龙”已一头栽了下去。
小呆轻叹了一声,他除非神仙,任何人从那么高的地方一头栽下,就算有九条命也将完蛋。
回过头,小呆只望能从秦师爷的口中,慢慢的看看能不能探出一些线索。
他实在不敢指望这个人能明白的告诉自己什么,因为,因为他已想到一张脸如果被人打成烂柿子,要他开口说话简直是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情。
慢步走到秦士仁的身前,小呆已完全失望,他突然发现这个人真正成了“死人”,至于他是被吓死,还是打死的就不得而知了。
李员外不知道许佳蓉为什么离去?他更不知道她的眼泪为什么而流?
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多想,事实上一个人要走,又有什么能令她留下?
包围的圈子逐渐缩小,甚至李员外已感到剑气及杀气已然袭身。
他的手心已沁出了汗,现在他紧捏住手中的针,他知道他不能稍有仁心,否则他将死在这里,而且死的很难看,死的不值一文钱。
这里的人似乎全以欧阳无双为首,他她们全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一声令下。
“你怕了?你已经怕了是不?”欧阳无双不再咆哮,她淡然的说。
李员外苦涩的望着这张曾经深爱过的脸庞,他哑然道:“是的,我怕,而且还真怕的要命!”
他当然不是怕死。
他只是怕再也无法从这张冷峻狰狞的脸中,寻回自己所熟悉的巧言倩笑。*
夕阳,夕阳红如火。
欧阳无双的双眸更红如火。
她已看到李员外手中紧捏着一把绣花针,她更想起了李员外也使得一手好针。
“李员外,你这‘七巧手’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有一丝错愕,李员外不知欧阳无双所指何事。
“不要装蒜,我是问你手中的针。”
“这,是不是一个女人传授给你的?”欧阳无双厉声叱道。
李员外默不作声,因为他已想到欧阳无双也同样是使针做暗器的好手。
“这个贱人,她以为……”欧阳无双倏地住口。
“你说谁?”
话落,一条美好的身影,袅袅从农舍旁一株大树后行了出来。
因为面对夕阳的关系,李员外无法看清来人的面貌,可是那声音他却想忘也忘不了,毕竟他曾经以为自己也爱过说话的人。
不错,是展凤。
她现在美得不沾一点人间烟火,风华绝代的站在那里,而她的眼睛像在对着每一个人说话。
李员外的感觉,就像倒翻了的五味瓶,分不出是甜?是酸?是苦?是辣?
他不敢看她,却忍不住想要看她,而只是轻瞄一眼,他已经读出了她眼内的一种轻愁及幽怨。
其他的男人,“八大天王”与郝少峰,十八只眼珠子已经让展凤的美,给吸引得动也不动,而每个人的心里全是赞叹、惊异与一、二分邪念。
欧阳无双亦有一刹那的激动,很快的,她已换上了一种冰冷的面孔,就像她全然不认识她,或者根本没见过她一样。
这些人里恐怕只有那六个瞎女人不为她所动,瞎子,瞎子看不见一切,当然无法知道来的人美到什么程度。
嗯,就连桌子下那对老农及他们的孙子,也都忘了危险,伸长了脖子。
展凤爱菊,这是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只是李员外猜不透为什么她手中的轻摇着一株杂菊。
菊花该是观赏岂能亵玩?
一个爱菊的人怎会做出这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来?
她没再说话,却让李员外更惊异的是,她竟然用手剥落那菊瓣,一片片,一片片……。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一瓣瓣随风飘舞的菊花瓣,夕阳更幻想一抹绚丽的色彩,轻拢着她的长发,轻拢着她那纯白的长衫。
每个人都陶醉在这如梦似幻,如诗如画的情景里……
然而欧阳无双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破坏了这宁馨的气氛。
“是你?!”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不顾他的死活?”
“我没忘……”
“那你这时候的出现是为了什么?”
“我找你。”
“找我?!”
“是的,找你。”
“好,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下再说,等我先处理了眼前的人后,我会好好和你谈谈。”
“不行,我想现在谈。”
“现在?!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找到他。你又知不知道眼前除了杀了他之外,我不认为还有什么事会比这更重要?”欧阳无双指着李员外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知道。”
“你知道?!你既知道为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不忍见他死?”
“是的,他不能死,至少目前还不能死。”
“如果我非要他现在死呢?”
“我……我会救他。
“救他?!哈哈哈……救他?!你有没有弄错?!你救了他后死的将是另外的一个人。”欧阳无双冷漠的笑道。
展凤的眉头轻皱,看到她的人全像揉碎了自己一颗心般的难受。
这世上的人,没有谁能够忍心见这么一个女人皱眉,能够让她皱眉的人,无疑是第一等残忍人。
她的嘴唇翕合了好久,才轻叹道:“欧阳,你……你这是何苦……”
“不要管我,多管管你自己。”欧阳无双双目合煞,语气极冷道。
展风凄绝的望了李员外一眼,这一眼让李员外心头一跳,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再不躲开她的目光,自己又将自作多情,这一来恐将陷人万劫不复之地。
艰难的,李员外收回目光,他蓦地大吼:“双双,我李员外尚不至于懦弱到一个女人为我求情,你看着办好了,看看我李员外是不是一只缩头乌龟。”
欧阳无双回过头,她古怪的笑道:“好,好,好,李员外你终于挺起胸膛来了,你终于挺起胸膛来了——郝——少——峰——今天你若不能生擒李员外,你就自己找处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自一行——了——断。”
话冷,冷得一旁而立的郝少峰机伶一颤。
他却极快的上前,同时手已举出准备攻击的手势。
展凤急欲上前。
欧阳无双那对原本会笑的眼睛,凶光一露,叱道:“站住,如果你胆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掉头就走,后果你自己负责——”
展风无奈的收回步子,此时——
郝少峰手已落。
八只生铁铸就的齐眉棍,已然让夕阳变色,掀起一阵黑影的罩向李员外。
李员外的手极快的翻动十六次,十六根锈花针毫无声息的急射而出,攻击的对象为那“八大天王”。
任何暗器,如果成了明器,它的威力、它的效果,绝对大打折扣。
刚才谈话中,“八大天王”早已知道李员外手中的针是他的护身符,他们岂能不加以提防?
于是一阵“叮”“叮”乱响,十六根锈花针全消失无踪,也没有一根击中敌人。
能使八根沉重的铁棍,准确无失的磕边肉眼也难察觉的锈花针,这份功力,这种隼利的眼力,该是多么吓人,由此可见丐帮的“八大天王”确是高手。
李员外原先的预想,他认为十六根针至少有八根能击中的对方的手臂,然而他的预想落空,同时他也才明白丐帮的确好手如云,恐怕只有自己是浪得虚名。
针落,第二波的攻击又起,齐眉棍只停顿了一下,又挟着威猛绝伦的破空之声,又再出招。
李员外暗自咬牙,他明白以一己之力,独斗“八大天王”任何三人,甚至四人能勉力一试,但是“八大天王”到齐,李员外却只能处于挨揍的份。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仍然是射出手中的针,二十四根绣花针,一根接一根,映着夕阳泛起点点寒光,像极了倾巢而出的毒蜂又全袭向了执棍的手臂。
李员外仁心,到现在他仍不愿攻击敌人的要害,毕竟他对丐帮仍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这是无法改变得了的。
然而,他这样想,别人却不这样想。
闯荡江湖,笑傲武林,有着妇人之仁的人,根本就难以生存,更何况江湖中本就是弱肉强食,武林里全为尔虞我诈。
所以——
“八大天王”里有两人不顾自己臂上即将中针,仍然攻势不变,铁棍直击而到。
也许他们认为三根针,攻的又不是要害,就算挨上一下有何要紧。
也许他们已经抓住了李员外的弱点,有着不忍伤害同门之心。
因此——
二声闷哼过后,二只铁棍风卷残云的到了李员外身前。
李员外想都没想到这两个人宁可挨针,也不愿闪躲,一刹的错愕后已然看到二条黑粗的铁棍急快的当头而落。
好在只是两个人、只是两根铁棍,李员外尚能应付,他腾出手来已制出他的“描金玉骨扇”。虽称王骨,其实是铁骨。脚下踩着“疯癫十八步”,连消带打的已化解了攻势。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李员外已发现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也尝到了“妇人之仁”的苦果。
因为李员外已失去了距离,同时他也被八根铁棍紧紧缠住,连出针的机会也没有。
“八大天王”没一个是傻子,他们当然已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近身搏斗。
李员外汗已湿透重衣——
展风目现焦虑——
欧阳无双和郝少峰更是面露喜色。
情况很明显,李员外再也难支持几个回合。就连桌下那对老农及他们的孙子也都看得出来。
“任为山——你……你们八头猪,八头蠢猪啊——你……你们受人利……利用了知……知不知道?……”李员外已经捉襟见肘的喊道。
“叛帮之徒,我们看得清楚的很,你无须多言,帮主早已有令,我看你还是束手就缚的好……”“八大天王”里的任为山一阵快攻,冷然叱道。
“猪,猪啊!叛……叛帮助的人是……是郝少峰啊……他……他为什么听命……听命于那个……那个女人,难道……你们全瞎了眼……”李员外险极一时的躲过横扫、上撩的两棍,哑着嗓子喊。
八个人没人再理会李员外的喊叫,他们全像吃了秤铊一样,铁了心的闷着头挥舞着手中的铁棍。
俗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李员外可真正尝到了惨遭修理的滋味。
他已力殆,他已几近虚脱,同时他也挨了一棍,好在那一棍在力弱之势挨上的,否则他的胯骨定碎。
踉跄的几步,一跤踣倒,当头齐落的八根铁棍,可以把人砸成肉饼的飞快由上而下——
展凤身形欲动,欧阳无双抢先阻拦。
老农及孙子惊呼出声。
郝少峰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及得意。
每个人都知道李员外即将丧命棍下,事实上李员外也绝难躲过这雷霆一击。
但,奇迹已现“八大天王”无一幸免齐皆铁棍落地,双手捂住眼睛,同声惨嚎。
血渗透他们的指缝,而每人的指缝中间俱有一根针,一根已经深人眼球中间的针。
李员外一滚之后,闪过落地的八根铁棍,当欧阳无双及郝少峰才警觉到李员外扇子中间有暗器弹出,待想救援已来不及。
不错,这才是真正的暗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暗器。
人家只注意到李员外手中的针,却无法想到他扇子里亦能发出针来,于是“八大天王”无一幸免,真正瞎了眼睛。
李员外到底存心仁厚,他的扇中针可以瞄准“八大天王”的喉咙、脑门、心脏,然而他只取了他们的眼睛。
眼睛虽不是致命之处,却是能令人丧失了作战力,他要突围,又不愿取人性命,这还真煞费了苦心。
望着飞奔而去李员外,欧阳无双和郝少峰拧身欲追,展凤却伸手一栏。
“闪开。”欧阳无双怒道。
“我……我有话说……”展风道。
“什么话?!”欧阳无双气极道。
“我没出手救他,他是自己突围而去,这似乎该不能怪到我的头上。”展凤一本正经的说。
李员外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暮霭里,欧阳无双当然明白再追也是枉然。
“你……你好奸诈……”欧阳无双恨声道。
露齿一笑,展凤说:“你误会了。”
强压制一腔怒火,欧阳无双道:“展风,你最好放明白点,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展风娇躯一凛,有些嚅嚅道:“无双,你……你的恨意太……太可怕了,就算……就算李员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该领首‘菊门’杀尽天下薄情人……”
“你不是我,你当然无法体会我内心的恨,展凤多说无益,你还是管好你自己。”欧阳无双恨声说完,一招手领着郝少峰一行人顺着李员外逝去的方向追蹑而去。
暮色低垂。
夜暮里,展凤一袭白衣无风自动。
久久后她才停止惊动,喃喃自语道:“天哪!您告诉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怎么做啊……”
她抬起了螓首,而泪珠已沾满了她的衣襟。
第二十四章 三连剑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少女,如果发现她爱上的男人竟是淫棍,标准的采花贼,“打带跑”的负心汉后,她的悲哀,她的伤痛,绝难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
许佳蓉躲在这间客栈,她关了房门已整整的哭了二个时辰。
她美,她冷颜,她给人的感觉应该不是那种随便就付出感情的人。
然而她为什么会爱上了李员外?
是不是表面愈冷的女人,她的心往往愈炽热?
是不是这种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真的难以自拔?
现在,她擦于了眼泪。
她也正小心的用短剑刮着白洋灰墙上的字。
“李员外,我恨你。”
多么强烈的恨,她居然会在墙上用剑刻上这几个字。
有这种强烈的恨,当然我们可以明了她爱他已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爱与恨本来就是对等的不是吗?
她沉默的、专注的用剑锋一点一点的刮着墙壁。
专注的就像要一点一点刮去李员外在她心版中的影子一样。
这,这可能吗?
爱一个人有时可以毫无缘由,甚至一见钟情。
但是要忘掉一个爱上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刮得掉?
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怎能让那些字留在墙上?毕竟这不是她自己的家,也不是她闺房里的墙。
她哭了一下午。
你如哭过,你就该知道一个人在大哭一场后,身体是多么的疲乏。
因此她当然累得动也动不了。
夜,今夜无月。
无月的黑夜总是做坏事的好时候。
来了,做坏事的人来了。
许佳蓉己睡熟,睡得恐怕打雷也无法让她惊醒。
一把明晃的薄刀,毫无声息的挑开了窗户内的里栓。这个人更毫无尸息的由外面跳了进来。
他随手轻推好窗户,却只让它虚掩着,高明的贼总会预留退路,这个家伙还真是此道高手。
悄悄的,他行近了床边,掀开纱帐,两只眼珠子快掉了出来,直勾勾的就这么盯着床上的人。
床上,许佳蓉长发披散,一张娇颜吹弹欲破的脸上,眼廉紧闭,眼角边还有着一颗晶宝泪珠留在那儿。
想必她梦里又想起了什么。
她和衣而睡,被角一端轻盖在身上,一双压霜欺雪的手臂露出袖外,这海棠睡姿不但美得让人心跳,更让人觉得心疼。
因为她的芳唇竟连睡梦里也被她那编贝的玉齿,轻轻咬住,难道她真的那么恨透了李员外?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贼人了人家屋内他既不翻箱亦不倒柜,这应该不算为贼。
不,贼也分好多种,有山贼、马贼、盗贼。
像现在这个人当然是个采花贼。
因为他那微圆的脸上,已经被床上的美人诱惑得涨得通红。
现在他的眼里全是淫押之意,呼吸已急促,同时他的生理已起了某种变化,同样的也令他涨得难受。
从怀里掏出“消魂巾”,他想蒙上许佳蓉的脸,几经犹豫他又收好,却突然出指点上了她的各处穴道。
许佳蓉很快的惊醒,几乎在穴道被制之时。然而,迟了。
她张着一对惊骇欲绝的美目,黑夜中只看清来人有着微胖的身材,她想喊,她想叫,她想杀了对面的人,然而她却动也动不得,只能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一种直觉的反应,许桂蓉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碰到了什么人。
许佳蓉闭上了眼,同时她的心已碎成了千片、万片。
黑夜中她虽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她已经想到他是谁了。
“李员外,李员外,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呐喊。
她紧闭着眼,连张都不愿张开。
她怕张开,因为她实在不愿再看一眼这个禽兽。
她不敢张开,因为黑暗中她已感觉到这个人已脱光了衣服。
更何况她张开了眼又如何?
看李员外丑恶的真面目?还是能改变一切?
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被人脱掉,她的肌肤也一寸一寸的展露出来,虽然在黑夜里,仍可让人感觉那是洁白的、那是滑若凝脂的。
一阵寒颤,许佳蓉恨不得有办法立刻斩断那只在身上游走的脏手。
然而,她除了让眼泪沾满了枕头,心里泣血外,又有谁能救得了她?
急促的喘息停在脸上,一股难闻的口臭熏得她几乎呕吐,这些她都还能忍受,忍受不了的还是那逐渐压在身上的躯体。
——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天哪!我许佳蓉空负一身武学,为什么竟连自己的清白也护不了?
她心里疯狂的喊着,她更绝望的准备嚼断舌根。
一声脆响,许佳蓉没来得及嚼舌自尽,她已捱了一记耳光,同时让人卸下了下巴。
无尽的屈辱、无尽的羞惭,更有着无尽的悲愤。
她张开了眼睛,她要看看李员外那付嘴脸。
半夜里许佳蓉让人剥光了衣服,固然令她惊恐。
但是她现在的惊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已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因为她已看清了这个人绝对不是李员外。
虽然这个人同样有张圆脸,虽然这个人同样有付微胖的身材。
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李员外有张圆脸,她也才明白有付微胖身材的人并不一定是李员外。
当然看清了这个人后,她倒希望他是李员外了。
毕竟李员外她爱过,毕竟李员外还能让她接受。
这个和李员外同样有张圆脸的人恶狠狠的开了口:“想死!?他妈的哪有那么容易!?老子见多了你们这种娘们,你给我乖乖的,少装出一付三贞九烈的样子。”
一个再好看、再美的女人,如果被人卸下了下巴壳,又怎会好看?又怎会美?
非但不好看,而且一定难看的要命,这是想都不用想的问题,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在这个时候,任何男人都不愿看到这种脸,因为这种脸不但能把人吓软,更能吓软任何东西。
这个人显然已有了不对劲,他怒目瞪视着许佳蓉道:“老子现在装上你的下巴、他妈的如果你再不老实,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还能怎么不客气法?他现在可是压在人家的身上啊!
许佳蓉的惊恐已失,继之的是她已冷静。
不止冷静,而是冷静的怕人。
她冰冷的点了点头。
“好、好,这才是识时务的女人,你要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非做不可,与其那样你何不落槛点!?”这人一面托上了许佳蓉的下巴,一面又淫笑道:“嘿嘿……何况,何况这种事光一个人痛快实在没啥意思,怎么样?我解了你的穴道如何?只要你老实点,我包你等会有意想不到的快乐,嗯?”
许佳蓉笑了,犹如在黑夜里绽放了一颗光彩夺目的钻石,她又点了点头。
这个人几曾见过这种倾城笑容?
他又何曾想到这种笑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几欲寻死的女人脸上出现?
有着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个人如获至宝的一面解着许佳蓉受制的穴道,一面道:“好、好、太好了,打从你一投店,我就惊为天人,没想到,没想到你这么上道,妈的,早知如此,嘿嘿……我也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功夫啦……嘿嘿……”
穴道解是解开了,这个人还留了一手,解的只是许佳蓉的哑穴、和双腿的穴道。
他不防着点行吗?他可是看到许佳蓉佩着剑呢!
“佩剑的女人就像朵带刺的花,嘿嘿……大姑娘,你多包涵点,好在这种事儿用手的地方不多,你放心,事成之后呢,我一定,一定会解开的,嘿嘿……”他一付垂涎欲滴的好笑道。
许佳蓉听话后,不置可否的道:“随便你!”
她等着,同时她也忍受那张臭嘴在自己的脸上不停的唤着。
终于他已昂奋,再重新准备压了上去。
这个人知道这是紧张与兴奋的一刻,但是他又哪知道这更是要命的一刻?
女人的一双腿固然能缠得人欲仙欲死,同样的,它更能缠得人吐血。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在他刚要伏卧下去的时候,他的两侧腰际一阵剧痛,胸口一甜,他被踢下了床,血已喷出。
许佳蓉那双腿,还真的是双能要人命的腿。
她坐起了身,隔着纱帐有些犹疑到底要不要下床。
因为桌上有灯,她一下床岂不完全曝光?
这个人却不待许佳蓉多思考一会,他竟然光着屁股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连滚带爬的翻出了窗外。
毕竟他知道等到那双腿一着地,自己恐怕真的要死在女人的腿上了。
许佳蓉瞪视着窗外逝去的人影,就像中了邪一样。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她喃喃自语。
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她在那人翻身逃跑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那人屁股上有着一块巴掌大浮起的瘰疬,似疤非疤。
也难怪她会如此失神,也难怪她会喃喃自语。
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了李员外和欧阳无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的圆脸、同样的微胖身材,虽然她没看过李员外那地方的东西是不是和那个人一样,但是她知道欧阳无双一定认错了人,就像自己一样。
这真是一件荒唐、可笑、离谱的事情。
如果许佳蓉没有亲自碰到,至死恐怕她也会认定了李员外是个混蛋。
她一面运气冲穴,一面想着许多事情。
——她庆幸自己险极一时的保住了清白。
——她更庆幸发现了这么大的误会。
——同时她已开始怀念起李员外的笑、李员外的妙语如珠、,李员外的一切……一切……妙的是她竟然有些感激刚才那头畜生,虽然她知道那个人再与自己第二次碰面的时候一定会死。
昏黄一盏油灯,照在昏黄的墙上。
小呆昏昏沉沉的正是蒙胧欲睡。
窗外的梧桐树让风吹得沙沙作响,一阵轻微的衣袂声停在了小呆的房外。
不再蒙胧,几乎立即有了反应,弹指震熄了油灯,小呆的眼睛在黑暗里烟烟发亮,他已无声的做好了防敌的措施。
“‘快手小呆’,你不用躲,光棍点出来,我们等着和你算笔新帐——”
来到窗户边,小呆从窗隙中望出去,夜色里竟然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把这客栈小小的天井挤得满满的。
有着万分无奈,更有着被人扰了清梦似的不愉快,小呆开了门。
紧抿着双唇,小呆不含一点感情的瞪着门外的人。
这个时刻,又是这种情景,小呆当然知道来的人绝对不是串门子。
他不愿多想,毕竟他知道世上有许多事情该来的时候它就来了,想也是白想。
所以他等着,等着这一大堆人说明寻衅的原由。
“是你‘快手小呆’果然是你,你没死?很好。”
很好?才怪!。
因为谁也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巴不得小呆早点死。
小呆冷冷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一样直瞪着说话的人,他仍然无语。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与不死与他何干,他更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聚集在一起的。
说话的人是个武师打扮的中年汉子,他显然被小呆的目光瞪的有些难受,不觉退后了半步,旋即想到了什么,又胆气一壮的前进一步。
“你……你不要装神弄鬼,我们这没人含糊你……”
小呆看了看院中诸人,又看了看屋顶的人影,毫不所动的开了口,语气冷得怕人:“我知道你们不含糊我,说吧!你这半吊子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总不成尽说些废话是不?”
话不但冷,并且有着窝囊人的味道。
怒火上升,中年汉于暴吼:“‘快手小呆’,你不要逞口舌之快,你最好看清楚一点……”
不等对方话说完,小呆冷冷一笑道:“我当然看得很清楚,瞧你们的样子总不会为你大妹子说媒来的是不?”
这个人已被气得发抖,更气得说不出话来,慌慌半天只会说:“你……你……”
敢情他事先没打听清楚和“快手小呆”谈话,一定事先有心里准备,否则气炸了肚子,只有自叹倒楣的份。
小呆斜睨着对方,一件好整以暇。
“狗东西,他妈的,你什么玩意,‘快手小呆’你以为你是谁?我他妈的‘飞天狐’混道闯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窝在哪个龟洞里,你……你这胎毛尚未退尽的杂碎……”
这人疯了。
要不然他怎么敢如此开骂?!
奇怪的是小呆竟然也能忍受对方的谩骂,他仍然斜睨着对方,面色奇冷,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隔了会后,“飞天狐”面红耳赤的呐呐住了口。
小呆这才摇了摇头道:“风度,风度,‘飞开狐’你这狗弄出来的杂种,难道真的一点风度也没有?你的江湖道该不会‘狗掀门帘’全平你一张嘴闯出来的吧?怎么说着说着就满口大粪?也不怕辱了你南七省总教习的身分?”
到现在小呆才知道对方是南七省总教习“飞天狐”黄世功,却不明白什么时候和他结下了梁子。
“飞天狐”正想反唇相讥,夜色里人群中走出了三位道装人物,其中一名面容清癯的开口道:“黄道友,何必与此人一般见识?”
“飞天狐”见三人现身,不觉委屈道:“道长,您是瞧见了,这……这厮……”
抬手阻止了“气天狐”欲说之话,长髯道士说:“贫道明白。”然后注目“快手小呆”道:“小道友好锋利的一张嘴。”
小呆一见这三名道装人士,心里已有一不祥之感,却不示弱道:“好说,王某人一向如此,尤其在双方处于敌对的时候,道长可是‘武当’……”
“不错,贫道正是‘武当’玉尘,此二位乃贫道师弟……”
“我知道,可是玉霄、玉云,二位当面?”小呆内心已苦到了极点,嘴上仍淡然道。
“武当三连剑”都到了,小呆岂能不吃惊?
“不敢,小道友好眼力。”玉霄、玉云二位道。
好眼力?屁唷,你们这三个牛鼻子老道一个个板着脸,一付目中无人之态,白痴也想得到你们是谁。小呆心里想,嘴上没说话。
“小道友是‘快手小呆’?”玉尘民
很想骂一声“废话”,但人家总是武林名宿,小呆点了点头道:“不错。”
“‘长江水寨’为小道友挑了?”玉尘目现精光严厉的接着问。
小呆心想江湖上的消息传的还真快,只得又点点头:“不错。”
“你不觉做得太过份,太赶尽杀绝了些?”玉尘有了些许激动。
“我不认为。”小呆的手已抱胸,这是他出手前的姿势。
“好、好、好,小道友呆然快人快语,看样子‘快手小呆’的死虽然是武林憾事,但‘快手小呆’的活却更是武林祸害,贫道今日特来讨回‘青云剑客’萧晴的一命,你出手吧……”玉尘三个“好”字出口,剑已出鞘。
有着一丝疑惑,小呆正想再问,时间上已是不及。
一把“鬼头刀”已挟起一阵风,袭击而至,出手之人正是“飞天狐”黄世功。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拼战。
好像世上所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小果都必须要凑上一脚,有的是他莫名其妙的碰上,有的却是莫名其妙碰上了他。
小呆早已习惯,他也不再急着解说,对那突发而至的“鬼头刀”,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反掌。
谁也想不到小果的手竟然有那么快法,没人想到去救“飞天狐”黄世功,也没有人救得了他。
几乎在接触的刹那,小呆侧身已闪过由上削下来的一刀,而“飞天狐”却真正像一只飞天的狐狸,蓦然弹起好高,而且血已从他的身上洒落……。
“掌刀出手,无命不回”,场中诸人已想到“快手小呆”的掌刃,他们只祷告希望那只是传言。
可惜的是,传言有时候却是事实,因为“飞天狐”的身体一落,凡是活人都看得出来他已变成了死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恐惧。
他们恐惧为什么“快手小呆”的手可以在那么极短的时间里让一个活人变成了死人?
他们悲愤的原因则为那个死人正是自己一伙……。
“小道友,你好毒的一颗心……”玉尘的剑尖指向了小呆同时悲切道。
也许他自恃身份,也许是名门之风,他的剑没递出。
小呆却趁着这瞬间的“慈悲”,他已冲入了院中,同时出声:“不要称呼我道友,因为你们全是一群鸡鸣狗盗,更是想存心送我上那黄泉之道的牛鼻子老道。”
小呆的出手疯狂而不留情,他像是虎人羊群,见人就劈斩。
因为他知道他必须尽快的消灭对方的实力。
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跪下来求情,人家也还会要了自己的命。
像在人群里爆发了一颗炸弹,惨呼声、嚎叫声,再加上向四面横飞的残肌断腿,把这小客栈的院落里,变成了修维屠场……。
已经杀红了眼,小呆左冲右闯,逢人出招,见人就戮,这是他占优势的地方,不像对方众人既要拒敌,又须闪避,更怕伤及同伴。
因此他夷然无伤,所向披糜。
场中小呆像头疯虎。
场外王尘三人像暴跳如雷的公牛。
事先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场面会弄得如此一团糟。
更想不到“快手小呆”说干就于,甚至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人都是这样,只会为自己找理由,从来很少为别人着想,这些人个个来此都想要“快手小呆”的命,这又如何要小呆认亲法?
又如何要他呆呆的引颈就戮?
“各位,各位散开来,散开来……”
有人大声吼道。
现在才想起?嗯,还不算晚,只不过地上多了七、八具死尸,廊下、花棚里多了五、六人在那里痛苦的哀嚎。
小呆混身浴血,披头散发,他像根镖枪一样的挺立院中。
他瞬也不瞬一下的望着“武当三连剑”一步步逼进。
他更知道这才是真正战斗的开始,一场未卜生死的战门。
望着小呆冷酷、凌厉、及有些狰狞的神色,“武当三连剑”眼里闪过一种痛苦、悲哀、无奈、和一丝兴奋。
他们在想这对面的人如果再不除去的话,日后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他们在想要以怎么样的方式既能歼敌、扬名,而又不被人议论胜之不武。
什么时候场中变得那么静?静得有如置身坟场。
什么时候没人再哀嚎?难道他们已忘了疼痛?
僵凝,汰重的空气充塞四周,这时候除了心跳声外,仿佛人们的呼吸亦已停顿。
寂静如死,死样的寂静。
每个人都知道目前的寂静是死亡的前兆。
练武的人都想发现一个真正的对手。
尤其名声越亮,声誉越隆的高手。
“快手小呆”是高手,“武当三连剑”更是成名多年,现在他们已发现到彼此正是对象,一种可以抛却生命的对象。
这是种直觉,也是一种奇妙的第六感,只有碰上了才能感觉得出来。
毕竟武者碰上了对手,就如同一般人寻到了知音是同样的道理,因此在未卜生死之下,也或多或少有种莫名的喜悦和兴奋。
剑出鞘,煞气已动。
三搏一,是种悲哀,何尝又不是种骄傲?
小呆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他无视游走不定的“武当三连剑”。
是真的无视,因为他的眼廉已合。
他真的无视吗?
不,他是在用“心”来看,用身上每一根神经末梢来看,他知道他不能被敌人游走的身影及剑影所惑,他更知道这时候只有用“心”、用身上每一寸肌肤“看”、来感觉,才是最恰当、最正确。
毕竟三柄剑有先后发至,或者后发先至,这些绝不是眼睛所能迫蹑得到,只有用肌肤来感觉,用心来体会了。
游走的人影已快得分不清谁是谁。
小呆只静静的,静静的,像尊羽化的憎像,已经与天地万物合而为一,等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有人说有一种武学的境界,为处处是空门,又处处不是空门。
“武当三连剑”已经体会到了,也碰到了。
小呆现在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如此,粗略看来小呆全身都是空门,然而仔细观察,他们却不知从何下手,凡为空门的地方似乎又都变成了最严密难攻的地方。
时间在游走与静峙间悄悄流走,人的耐力也已经到了无可忍受的地步——无论是哪一方。
“箭在弦,不得不发。”
已到了发箭的时候,现在——
三柄剑似有心意相通般,一致的挥洒出去,只是谁也想不到为什么会那么慢,慢得就如比招试剑一样,慢得几乎是一分分的推进。
观战的人不解。
小呆的感觉却是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
以慢制慢,以静制静。
缓慢中尽是杀机,静止中却是凶着。
好高明的“武当三连剑”,他们是否也发现剑再快,也绝快不过小呆的手刀?故而采取了这种极其缓慢的出剑?
小呆现在双目已睁,他紧紧盯视着这三个方向缓慢刺向自己的三剑。
他知道这三柄剑慢虽慢,但,假若自己有一丝不慎,有一丝沉不住气,这三柄慢剑却能够变成快剑,而且快得令人想都想不到。
小呆冷汗已流,小呆的瞳孔已缩至最小。
此刻,这三柄剑就像三条最毒最毒的蛇,慢慢的向自己游近,近得已可清楚得感觉到它们口中的红信已然沾身。
他有把握躲过一柄剑,出手击开另一柄剑,可是,他绝没把握躲开那第三剑。
不但他无法躲开那第三剑,就他所知这世上恐怕已没有一个人有此能耐,毕竟对方三人是“武当三连剑”,而且,要命的却是三连剑已然近得连自己想要移位、换身避开剑锋都无可能了。
“武当三连剑”已经认为小呆必伤或死——
观战的人也认为小呆即将丧命剑下——
甚至小呆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
剑在小呆身前一尺处已有了变化。
它们不再是慢的急人,而是变得快的惊人。
就像三道惊虹,同时也是三条夺魂索,剑已飞快的递出小呆眼里奇光顿炽,他的手刀快得像西天的冷电格拒了右侧玉尘的长剑,拧身也躲过了左侧玉霄的长刺……。
诚如他自己所想,他无法躲过背后玉云的进袭。
剑锋已入肉,那是种奇妙、冷酷、冰凉的感觉,但是也只不过剑锋人肉三分而已,小呆背脊肌肉已紧缩,把剑尖锁得紧紧的,锁得玉云连想抽剑也无法。
玉尘、玉霄的第二剑还没来得及攻出,已经情势改观。
玉云的身躯就像不停转动的风车,他已长嗷着旋身飞出,热血已溅,嗯,小呆的手刀已三次奇快的掠过他的肩胛、腰际、臂膀。
回过身,小果刚好来得及截住另两把第二次攻来的长剑,吸胸凹腹,双手一夹,玉霄长剑已被夹死,虽然小呆仍被玉尘剑锋割过前胸,但只是浅浅的一道皮肉伤。
血再泌出,就在小呆前胸血已泌出的时候,王霄的右腿骨迎面已遭踢断,松身后退……
他惊骇的看着小呆,怎么也不相信似的。
而小呆惨白的脸上,有着一抹难以形容的苦笑浮现。
是的,这一切的变化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说句行语也就是“说时迟、那时快”。
二招半,只有二招半。
因为玉尘的第三招只出了一半。
“玉云……玉云师弟的伤……”玉尘音哑的问着小呆。
“死……死不了……”小呆回道。
如释重负,玉尘手中剑亦已垂落。
“还……还打吗?”小呆哑声问。
长叹一声,玉尘道:“小道友,你不愧称之‘快手’,‘武当三连剑’三挫其二,再打下去似……似无必要,错过今日,武当一派当会再找你寻回‘青云剑客’萧晴一命呛咳二声,小呆手抚胸口创伤道:“好、好,武当果然大家风范,只要‘快手小呆’不死,日后江湖道上随时候教,经此一战道长想必知我绝非贪生怕死,敢做不敢当之辈,如果说为了讨回今日,我必奉陪,至于什么……什么‘青云剑客’萧晴一事,道长可另循线追查,这可不关我事。”
“怎么说?”玉尘目射精光道。
“我已说得够明白了……”
“你不是‘菊门’中人!?”
菊门?又是菊门?小呆心里轻叹。
“老实说‘菊门’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不十分了解……”
目注小呆一会后,玉尘相信了,他是真的相信了小呆。
固然有的人善于掩饰、说谎,可是小呆现在的样子绝不像说谎,何况他更没有掩饰的必要。
玉尘的身躯有些轻颤,内心更是忐忑难安,因为如果小呆不是“菊门”中人,那么今天的这场决斗,岂不打得莫名其妙,荒唐十八级?
对这位武当高手,武林名人,小呆已然有了好感,‘毕竟一个武者能光明磊落的承认败阵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有些会意及谅解,小呆笑了笑着:“道长,所谓‘不打不相识’,这虽是一场误会,对我来说却获益非浅,好在双方并未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看了满地的死尸一眼,小呆接着又道:“这些人咎由自取,也所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我仍是老话一句,随时候教。”
有些尴尬,玉尘腼腆道:“不,小道友,你误会了,贫道绝非和他们一起,乃实……乃实偶然巧遇,而且同是寻访‘菊门’之人,故而……故而……”
小呆有些谅解地接口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好什么?他没讲,谁也清不到这句话的意思。
“武当三连剑”走了,虽然他们彼此搀扶,步履不稳的走了,可是却赢得了小呆钦佩。
因为小呆知道玉尘道长已看出自己绝难再抵挡得过他的后续攻势。
他没说破,也因此小呆仍能直挺挺的站在原位。
现在,他又恢复了冷漠,眼中更发出令人寒颤的光芒望着其他没走的人。
而他的模样绝不比厉鬼好到哪去,散发披着头,胸前一道长约尺许的剑伤翻卷着皮肉,血已凝,却更为怕人,尤其他的后背,一把剑仍插在那里,随着他不时的呛咳巍然轻颤,至于他一身锦袍,早已让血迹污染。
鄙夷一笑,小呆冷然道:“诸位,刚才的一幕想必你们都已看得很清楚,也亲身体会过了,妈……妈个巴子……咳……咳……有哪位……如果还没玩过隐的,请……请站出来,我……我一定奉陪到底……咳……咳……”
到底是血肉之躯,小果说到后来又呛咳得几乎弯下了腰。
这些人里,全是一些三流武师。
三流武师擅长的当然是打三流的仗,对付三流的武林混混。
“快手小呆”绝不是三流的武林人物,更何况他已挫败了真正一流的高手——“武当三连剑”。
虽然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问题是小呆非但没僵,反而像出栅的猛虎,那么这些人里又有谁敢站出来?又有谁会没玩过隐?
每个人都可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害怕、畏缩到了什么地步。
空气是死寂的,小呆巡视了每张惊恐欲绝的脸后,他伧然笑道:“你们怕了?你们全怕了是不?来啊!不要怕,我……咳……咳……我现在已成强弩之末,我现在已身负重伤,你……你们为什么不敢站出来呢?这是个好……好机会,我……我保证能杀得了我的人……一定……一定会一夕成名……”
没人敢哼声,虽然每个人都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小呆狂,小呆傲,小果更抓住了人的心理。
闭上了眼,小呆努力的压制胸口翻腾不已如火炙般的疼痛,一会后他又开了口:“如……如果你们已失去……失去了前来寻我的雄心与……兴奋,妈个巴……巴子,你们最好……最好立即给我……给我滚……现在,现在就滚……”
人群开始像潮水般撤去,这个时候又有谁敢多留一刻?
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连地上的死人也被移走,小呆缓缓的坐了下来,坐在一块假山的大石上。
像生过一场大病,小呆苍白的脸颊已让不停的呛咳,咳得通红,摊开捂着嘴的手,一滩殷红的血块赫然在他的掌心。
这真是一场恶战,小呆心里想。
反手拨出了背脊上的剑,立刻撕破了衣裳,“艰难的从后面绕到前胸,随随便便的打了个结,别人不知道,小呆却明白那剑锋已伤及到肺腑,所以自己才会不停的呛咳。
曙色冲破黑暗天快亮的时候,小呆站了起来,投过歉然的一瞥,小呆说:“抱……抱歉打扰了各位……一晚上,戏……戏散了,天……也亮了,各位该……该赶快睡一觉,要……要不然怎么有精神……办事……”
好几间屋子里的房客,立时隐去了偷看的眸子,他们在想,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因为小呆的话并不完全说给房客厅的,在远处的屋脊上亦同样有两双窥视的眼睛,在听完小呆的话后,才悄然的消逝。
嗯,小呆料得一点也不错,这世上就是有不死心的人,他们哪怕只要有一丝怀疑,也都不放过。
他们没走,是不是想证实小呆是否仍有再战的能力?
他们没走,是不是仍想找机会报那失败、羞辱之耻?
小呆一路呛咳,一路拄着剑走着。
他必须换一间客栈,换一个没有凶险的地方,找一个医术好的大夫。
“平安堂”。
抬头望这一专块匾额。到了,这段路还真长,妈个巴子!早知这离那家客栈那么远,干脆就要小二把大夫请过去算了,小果心里嘀咕着。
其实这一段路根本就不长,只是对一个身负重创的伤者来说,路可就显得远了些。
擂着门,小呆只希望里面的人快些出来,因为就这会的工夫,他已经感到力虚气喘、冷汗直流。
“来了,来了,哪位呀?轻点行不?你这不是敲门,简直是拆门呀!……”
有着一丝歉意,小呆看着当门而立的五旬儒者,哑声道:“我……咳……咳……我找大夫,我是来……来治伤的……”
揉着惺松睡眼,这老人虽有不快,但一看小呆的模样就像看到鬼一样惊骇道:“我……我的妈呀!你快……快进来,我就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