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金镯与同学的病痛：我在相亲路上的难忘经历

讲述人:王新民

来源:身边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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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我和老伴的结婚30年纪念日，儿子女儿都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一家人欢聚一堂，吃饭的时候，10岁的孙子问老伴:奶奶，爷爷长得那么丑，你当初怎么看上他的?一桌人都笑了起来，儿子女儿也跟着起哄，让我说一下我们的罗曼史，我也有点喝高了，趁着酒劲瞎诩起来。

我叫王新民，首先声明一下我长得并不丑，只是帅的不明显，也或许是老伴太漂亮，显得我有点不够帅。

我出生于1970年，老家是在淮河流域的一个小村，村子临河，人多土地少，那个年代生活的都很苦。

我们村很大，姓很杂，主要以王姓为主。我家姓王，是当地大户，妻子姓刘，据说祖上是山东人，两弟兄逃难过来的，后来开枝散叶现在也有了上百口人。

妻子叫刘珍，我喊她小珍，我和她家是一条脊的房子，中间用一面土墙隔开，土墙很矮，一跳就过去了，屋后是两家人的菜园子，也是用篱笆隔开的。

小珍的妈妈姓张我喊她张婶，别看她是外来小户，但性格泼辣，在村子里没人敢欺负她。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可是我家和张婶家关系并不好，因为张婶强势，墙根土都要往她那边扒，我母亲可没少和她干过仗。

张婶伶牙俐齿，我母亲笨嘴笨舌，因此每次吵架我母亲都是被她骂得落荒而逃，后来母亲一气之下就在两家之间垒起一面土墙，用母亲的话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图个清净。

对于农民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经常会因为地界争争吵吵，母亲自知吵不过张婶，就用篱笆把菜园子隔开，但是张婶经常用脚把篱笆往我家这边踩，一点点占我们家地方，母亲和张婶就是“死冤家活对头。”

有一年夏天，母亲下田薅草，大中午顶着烈日回家，张婶倚在门框上，磕着瓜子，阴阳怪气地说:生那么多儿子有啥用，将来还不是讨不到老婆，守着一堆光棍过日子。边说边把嘴里的瓜子皮往我母亲身上吐。

张婶家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我母亲四个儿子没女儿，张婶眼红，故意唱反调。

母亲气不过回骂道:你放心，我儿子就是打十八辈子光棍也不会找你家女儿，“老猫屋脊睡上辈传下辈”你就是想倒贴我都看不上你女儿，有这种妈，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接着两个人又骂到了一起。

在我的记忆中，光找村干部调解就不下十次。

虽然大人关系不好，但小孩子没心思，我和小珍依然背着大人一起玩，小珍小我两岁，我走到哪里她都跟着我。

79年开学时，小珍读书了，我求着母亲要读书，母亲长吁短叹地说:好孩子，你再等一年吧！明年妈妈一定让你读书。我哭了，不吃不喝地抗议，母亲拗不过我，只好让我上学。

我和小珍成了同学，因为我大她两岁，个子高，我的座位被排在最后面。

小珍长得很漂亮，而且又文静，这一点完全不像她母亲，学校离家有四里多路，小道两边都是农田，小珍胆小，上学放学都要我陪着她，害怕她母亲知道骂她，她天天在村口的大树下面等我，有时候赶上她值日，我就帮她做，好了我们俩一起回来。

我们家虽然儿子多，但是父亲勤劳肯干，父亲的外号叫“鱼鹰”，他没事就去河边抓鱼，每天卖鱼回来，都会给我带几个包子或者是沾满芝麻的烧饼。

刘珍家条件不好，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她爸爸有肺气肿，他们家在我们村是最穷的一家。

她爸爸每次去集上回来，手里都是提上几包用麻绳捆起来的中药，家里常年都是中药味，小珍没零食吃，而我每次有点好吃的，都要分一半给她。

记得有一次，小珍的同桌欺负她，一拳把她的鼻子打出血了，我一气之下把对方手臂打骨折了，对方家长找上门，我被父亲狠狠的揍了一顿，小学五年，在我的庇护下，小珍虽然瘦小，在学校也没人敢欺负她。

小学毕业，我们俩又顺利升入初中，初中离家远，我舅舅给我一辆二手自行车，我就每天带着她上学放学。

路上我拼命的蹬着车子，她坐在后面，用手指头勾着我的裤鼻儿，我们俩边走边聊，说到开心处，她咯咯地笑着，被她的笑声感染，我越蹬越有劲，每次快到家了，她就下来走路回家，生怕被母亲看见。

在学校时，我们俩每天去食堂打饭，然后就放在一起吃，因为天天在一起，同学们就开始风言风语的取笑我们，说我们俩是小两口，每到这时，我会追着同学打，而小珍总是羞的满脸通红。

我们俩学习成绩都差不多，初中阶段，经过几次分班，我们俩都没有被分开。

因为经常在一起，加上青春期的到来，我内心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我总是喜欢和她在一起，半天不见到她，心里就惴惴不安，我感觉到她也喜欢我。

慢慢的村子里也风言风语地传开了，都说我们俩在恋爱，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双方家长的耳朵里，初二暑假的一天，我还在床上睡觉，就听到外面有人骂，我一骨碌爬起来，原来是张婶跑我门口骂人了，她指着母亲额头骂道:你个坏女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告诉你儿子离我女儿远点，我女儿就是磕磕砸砸糊墙根也不会嫁你儿子。

我母亲也不甘示弱地回骂:把你家女儿看紧点，别让她勾引我儿子，你女儿不配，两个人的争吵声引来很多村民围观。

我看见小珍低着头走出来，硬是把张婶拖走了，隔着院墙我还看见张婶在院里跳着脚骂。

那天母亲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离小珍远点，不吃馒头争口气，我就不相信讨不到儿媳妇。

在这之前，我们俩虽然内心互相喜欢，但谁也没有挑明，经过张婶这么一闹，我们俩反而内心释然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转眼初三上半学期快结束了，我和小珍都很努力，因为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都想考中专，出来就可以教书，吃商品粮，于是我和小珍商量我们俩也要互相监督，好好博一次，争取考上中专。可是造物弄人，就在这节骨眼上小珍出事了。

那天早上，我骑着自行车在村口的路上等她，可是眼见快上课了，小珍还没有出现，我只好忐忑不安的走了，一步三回头。

上午半天，我就像丢了魂一样，心里在揣摩小珍为什么旷课了，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铃响，我第一个冲出教室，骑上自行车飞奔回家。

到家以后，我就趴在墙头上张望，但她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几只鸡跳到锅台上，“咯咯”地叫着。

正在这时母亲出来了，看见我趴在墙头上张望，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又幸灾乐祸地说:这人呀！还是要积德行善，你看看那个疯女人，坏事都让她做绝了，这不报应轮到她女儿身上了，我看中这种毒没有几个能抢救过来的。

母亲眉飞色舞地说着，满脸的幸灾乐祸。

我大吃一惊，赶紧问到，是谁中毒了?怎么中毒的?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

母亲喜滋滋地说:还能是谁呀？小珍和她妹妹呗！

我一把抓住母亲的手，急切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珍怎么啦？

母亲一边把一块馒头往嘴里塞，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也是她妈作孽，切的苹果拌了老鼠药放碗橱里，结果小珍傍晚放学回来，就贪嘴把苹果吃了，现在在县医院抢救呢!

我连声问母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母亲说:我上午去你大奶奶家借簸箕，碰到小珍爸爸去借钱，说小珍和她妹妹都吃了，去医院的路上她妹妹吐了，小珍没有吐，现在很严重。

母亲叹了口气说:那么好的丫头 ，被她万恶的娘害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犹如五雷轰顶又如万箭穿心，怎么会这样？昨天放学我带她回家，她还说等放暑假我们俩一起摘槐米，卖了买学习资料呢？

我低垂着头，漫无目标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口，就在我天天等她的那棵大树下坐下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是小珍，没错，是她，我一骨碌爬起来，向她跑去。

快到跟前时，我愣住了，是小珍的二姐，她两只眼睛红红的，好像才哭过。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香姐，小珍怎么样了？

香姐哭着说小珍还没有醒过来，她是回来借钱的，医生说后期还要花不少钱，现在医院已经欠费了。

我脱口而出，我给你想办法，香姐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你能有什么办法，我们两家有矛盾，你家有钱你父母也不会借的。

这句话就像一瓢冷水兜头浇下来，想想也是，母亲受张婶欺负半辈子，她怎么会答应借钱呢？

我苦思冥想一晚上，我和小珍的过往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呈现在眼前，我这才发现原来小珍在我心里是那么的重要，我又想到小珍躺在病榻上的样子，心情瞬间从天堂跌倒地狱，小珍才15岁，我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我一定要救她。

第二天一大早，我趁母亲去田里薅草，打开姥娘陪嫁母亲的大木箱，翻出母亲的金镯子，揣上镯子，蹬上自行车，一溜烟就奔县城去了。

母亲娘家是没落地主，就因为成分不好才下嫁父亲，结婚时姥娘陪嫁母亲一对金镯子，母亲一直没有戴过，她把镯子一层层包好，放在箱子里，没事时就拿出来看看。

我家离县城30多里地，六月底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汗水让我睁不开眼睛，我拼命蹬着破旧的自行车，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才想起来还没有吃早饭。

我把镯子卖了400块钱，路过烧饼摊时，我摸摸口袋，伸长脖子吞了几口口水，转身就直奔医院。

当我找到小珍住的病房时，已经是中午了，我早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浑身都是虚汗。

推开虚掩的房门，我看见张婶坐在床边，她两眼红肿，以前的嚣张跋扈都不见了，小珍躺在病床上，两眼紧闭在吊水，张婶紧紧地抓住她一只手，好像怕女儿会飞走一样。

我轻轻地走了进去，随着门响，张婶慢慢的扭过头来。

当她看见我的那一刻，满脸都是诧异的神色，但她的目光是友善的，我的心也稍稍平静了很多。

我弯下身子，喊了两声小珍，小珍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我，一下子就哭了，努力地把手从张婶手里抽出，然后伸向我，我赶忙拉住她的手，把它贴在我脸上，任由泪水顺着我俩指缝滑落。

小珍很虚弱，但是透过她的眼神，我已经读懂了很多。

我忍不住扑倒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她痛哭失声。这时张婶悄悄地退了出去，我们俩在病房哭了很久，那一刻我对着小珍发誓，不管她以后会怎样，我都会娶她。

临走时我把400块钱交给了张婶，我告诉她我回去继续想办法。张婶看着我，泪眼婆娑。

我回家后，找到我们村收槐米的，求着他给我200块钱，等放暑假了，我摘槐米卖给他抵债。

钱一到手，我就骑上破旧的自行车赶到医院。

等母亲发现镯子不见了的时候，小珍早已经出院了，我的屁股也被打开了花，但是我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卖镯子的钱哪里去了。

我不怪母亲，那是她家传了几代的手镯，外婆过世后也是她留给母亲的念想，我愧对母亲，但是为了小珍我只能这样做。

因为小珍身体不好，加上住院花了很多钱就退学了，我也没心思考学了，勉勉强强混到初中毕业。

毕业以后，我跟着父亲抓鱼，后来我们又承包了村子里一处荒废的水塘，开始一边抓鱼一边养鱼，生活条件慢慢好了起来。

小珍身体恢复了，就去县招待所食堂打工了，那时候我已经换了崭新的二八杠永久自行车，一个礼拜去一趟县城和小珍见面 ，给她送点好吃的。

转眼之间我俩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小珍长得漂亮，在县招待所接触的人又多，经常有一些外地过来出差的男人追她，家里人也催她选个合适的嫁了，也省的土里刨食了，小珍总是笑笑不说话。

而我这边也是父母天天催婚，大嫂给我介绍她表妹，催着相亲，实在没办法，我就说了我和小珍的事情，我说我要娶小珍做媳妇。

母亲一听一蹦几尺高，她指着我骂到:我被她妈欺负半辈子，后半辈子还想让我被她女儿欺负吗？只要我活着，我绝不会让你娶她，你就死了这门心思吧！

母亲反对的理由还有一条，她担心小珍中过毒，怕影响到后代人。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也一直见证张婶对我母亲的欺负谩骂，但是通过我借钱给小珍看病，张婶对我的看法大有改变，也不找我母亲吵架了，我相信爱可以改变一切。

小珍也有事没事就往我家跑，每次从县城回来都给我母亲买礼物，有时候赶上我家事情多，她还去我家帮忙，母亲也开始接纳小珍了，经常在我面前夸小珍懂事。

双方情绪都平稳了，但心结都没有打开，他们都在等一个台阶，大家都不想先低头。

那年快过春节时，大队书记突然登门了，寒暄几句他说明来意，他表弟家有个女儿，女孩很漂亮，家庭条件也好，托他给物色一个对象，，他感觉我条件还好，如果我同意，明天就能见面。

没等我说话，父亲就答应了下来，我当时蒙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正在父母商量见面的细节时，小珍过来给我送书，我看见她脸色很难看，坐一会就走了。

那天晚上她约我出去，还没有说话她就搂着我哭了，她骂我没良心，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变就变，还说我背叛了她。

她哭的梨花带雨，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问我:这么多年，你对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发誓说是真的。

她又问我为什么临阵脱逃，我说:双方父母斗了半辈子，我担心他们不同意。

小珍仰起泪脸说:你就是懦夫，你争取过吗？你都没去我家提亲，你怎么知道我父母不同意?边说边扭头跑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

我纠结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书记就登门了，母亲赶紧给我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并塞给我100块钱，让我买点水果，牛奶带过去，还叮嘱我很多细节。

看见我低着头不说话，母亲叹了口气说:别再惦记小珍了，或许你们俩真的没缘分，这样也好，这个媒是书记做的，人家女孩漂亮，家庭条件也强小珍家很多，再说书记亲自做媒也是给我们家面子。

我心里五味杂陈，在父母的催促下我硬着头皮推着自行车跟在书记后面，眼见出了村子，我老远就看见村口的大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珍，她背靠在树上，低垂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我停住了脚步，不敢面对小珍。

看见我站住了，书记不停地催促，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就在我快到小珍面前时，她迎了上来，站在自行车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说时迟那时快，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该说什么的时候，她蹲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掉我的气门芯。

随着“噗嗤”一声响，她笑了，抬手把气门芯扔到了路边的稻田里，笑着说:书记呀！您来了，我正有事找您呢!到我家坐坐吧！说完不由分说就把书记拖走了。

到家以后，小珍首先给书记赔了不是，并说了我们俩的关系，搞得书记挺不好意思的，这时候小珍又喊来张婶，问她有什么想法，张婶说:我能有什么想法，人家不过来提亲，我不能送女儿上门吧！

张婶转身告诉我:你们俩也处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你们家有诚意，就托人出来，该走的流程走了，这是礼节。

看见张婶同意了，我赶忙说:那好，那好，其实我父母也没意见，既然您同意了，“请先生不如遇先生”，今天是好日子，正好书记也在，我马上喊父母过来，这件事情今天就定了。

我站在小珍家的院子吼了一句“爸，妈，你们都过来一下，书记找你们有事。”

母亲嘴里咕哝着说:这说媒怎么说到隔壁去了。

看见父母过来了，张婶赶忙迎了出去，冲里屋喊到“小珍她爸，你去街上买点鱼肉，今天留书记他们在这吃饭。”

我赶忙趴到母亲耳朵上耳语几句，母亲笑着说:这顿客我请了，哪有让女方家花钱的，在你们家坐会，中午到我家吃饭，母亲边说话边喊小弟去街上买菜。

事情发展的很顺利，书记成了媒人，第二年春天我们俩就结婚了，婚后第三年我们就把老房子推倒重建了，盖了高高的院墙，又盖了门头。

现在我和小珍即是爷爷奶奶，又是外公外婆，我们俩半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可也安安稳稳，幸福快乐走到今天，从瓦房到平房再到楼房，我们两家一直都在一起，丈母娘和丈人都已经过世了，临走之时她拉住我的手说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没有阻止小珍和我结婚。

我母亲已经80岁高龄了，在我和小珍结婚的第10个年头小珍给她买了一对金镯子，母亲这才知道她的镯子被我卖了给小珍治病了。

母亲笑着说:用镯子换儿媳妇我赚大了。

小珍是好妻子更是好儿媳，我们一家四代同堂，其乐融融，生活幸福安逸。

当我把我们的感情经历说完的时候，10岁的孙子突然说:太太，等您老了就把镯子传给我吧！我也用它换老婆，换个比奶奶还漂亮的。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