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时间: 2024-12-22 11:00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我接受任务采访了一位信访干部。在采访与写作过程中,我被他的事迹深深感动了,不止一次流下了热泪。38年后的今天,我重读这篇报告文学,仍然为之动情。今天,还有这样一心为民解忧的信访干部吗?
这篇文章比较长,但是您只要有一颗慈善悲悯的心,相信一定会阅读下去。当然,我更希望还在从事信访工作的领导和干部读一读,对比主人公找一找差距。
你有三十四年党龄,比我的年龄还要长一年哩!你刚过“知天命”之年,正处在你生命的金秋。你的事业,一如这黄金季节,取得了硕果累累的收获。
说起来,你连个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呢,长春市朝阳区人民来信来访办公室主任,地地道道的正科级。可你在这平凡的岗位上,为党和人民做了那么多工作,却是“官职”这个天平无法衡量的。
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那样出乎意料,坦率地说,我甚至有点怀疑:这就是那个为无数个上访者打抱不平、解难排忧的息世英吗?这就是那个软硬不吃,名声在外的“倔老头”吗?不像!太不像了!你长得貌不惊人,身材瘦小,既无周旋于场面上所必需的派头,又无叱咤风云的魄力。你这样的人,能办成什么事?尤其在许多人把权力地位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的今天!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古人的训诫一点儿不错。事实纠正了我的偏见。追踪你的足迹,我进入了你的内心世界,我终于理解了你。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做人民来信来访工作的?1969年8月18日,你记得是那么清楚。是啊,这一天是你一生中一个难忘的里程碑。屈指算来,整整十七个年头了。整天拆不完的信皮,磨不完的嘴皮。你办了多少件案子,自己也记不清了。每当有人要总结你的成绩时,你总是说:“党和人民给予我的太多,我对党和人民的贡献还太少啊!”乍听此言,我以为这无非是先进人物表示谦虚的客套话,了解了你的身世,我才理解了其中包含着的真诚。
你的祖籍在哪里?恐怕你永远不会知道了。就连你那在《百家姓》上也找不到的稀奇古怪的姓氏还是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赐予的呢!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正是中华民族蒙受深重屈辱的年代,日本侵略者的铁蹄疯狂地践踏着关东这多灾多难的土地。凶狠残暴的鬼子兵在“三光”政策驱使下,血洗了你的家乡一一柳河县凉水河子村屯。
你的亲生父母和全屯人都惨死在这场劫难之中。刚刚呀呀学语的你,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你从血泊中爬出来在荒野中凄惨地哭泣时,一位善良的打柴老人收养了你。 你们相依为命,忍饥受冻地打发日子。你十一岁时,息姓老人经不起苦难生活的熬煎,狠心地撇下你闭上了眼睛。经过两次丧父的磨难,你又开始了苦海中的挣扎。你在通化做童工时终于盼来了救星共产党。党指引你参加了革命,给了你从未有过的母爱。1952年3月,你刚满十八岁,加入了无产阶级先锋队的行列。你骄傲地宣布:我再也不是孤儿了!
党把慈母的爱无私地给了你,把你从工作岗位上先后送进东北工人政治大学、干部文化学校、吉林省工农学校、吉林大学学习,把你培养成新型的知识分子干部。正当你要为报答母亲拼命工作时,史无前例的动乱开始了。你被视为“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的黑苗子”掐了尖,送到学习班改造思想。动乱中的派性混战结束后,你被分配到一无权二无利的人民来信来访办公室。当时掌握你命运的那位当权者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你需要的不是那两样许多人疯狂追求的东西,而是报效母亲和人民的工作岗位!
一位在解放前有历史问题的老头来到你的办公室上访。他姓段,原是朝阳区某系统汽车队工人。他的历史清楚,在解放初期就作为一般问题做了处理。可在“文革”期间,“造反派”哪管这些?文斗加武斗,精神和肉体饱受折磨之后,他一家被赶到了农村接受监督改造。扶犁点种他不会,铲地割庄稼他干不了。真难哪!
类似的上访者你接待过何止上百个?可在“四害”横行、越左越革命的七十年代初期,红头文件上明明写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是革命行动。你看到那些受冤屈的老老少少失望地走出门去,难过极了,感到了深深的内疚:作为人民的信访员,我为什么不能为他们分忧解难?你曾想过,政策若按你在大学哲学系学过的马克思主义原理制定该有多好!有了依据,就能实事求是地为上访者办些事情了。这想法有多么天真,在当时只能是幻想。然而,你的幻想终于在“四人帮”被粉碎之后,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变为现实。
在党中央做出一系列拨乱反正决定的那些日子里,你兴奋得睡不着觉,起早贪黑地为平反冤假错案奔走。那位段师傅返了城,恢复了工作,不久因年纪大了办了退休手续,后来还补发了几千元工资。老人感激得泣不成声,连声说,“还是共产党英明!”
使你跑路最多的大概要算城西乡的上访户李德恩了。他在土改时成分定为中农,“文革”初期被当做漏划富农批斗,遭受非人的毒打。他在部队当兵的大儿子受牵连复员了,高中毕业的二儿子被取消了考大学的资格。生产队扣回他家军属工分不算,还强迫他白白干活。墙倒众人推。生产队场院失火,地里茄子丢了,黑锅统统给他背上。张冠李戴,李德恩觉得太冤枉,到处上告,但毫无用处,越告越倒霉,日子越来越难过。
1983年,城西乡划归朝阳区,你接手这个案子后,经过深入细致了解,查清了事实真象。这时,尽管在形势影响下,李德恩的政治问题平反了,可经济问题就是不能兑现。村干部还理直气壮地说,“那时就得那么办,现在给他认个错就不大离了!”你一听,真地火了。那些年整人家,给人家造成多大的痛苦啊!老头身心遭到摧残,两个孩子前途断送了,就是赔偿一万元钱,也补不上这个损失啊!你气冲冲地吼:“事怕颠倒理怕翻,这事反过来放在你身上呢?”
在你的坚持下,村里补给李家近千元经济损失。李德恩眼泪汪汪地对你说:“老息呀,我上访十四年,今天终于彻底解决了,多亏你呀!”你马上连连摆手道:“我个人能起多大作用?还不是党的现行政策好,要谢你就感谢共产党。”是的,信访人员的工作依据是政策,你的话无疑是正确的。可是,正确的政策也需要我们的干部正确地去理解和执行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 象你那样真心诚意、勤勤恳恳地为党工作,为人民办事的呀!就此来说,李德恩感谢你,也有他的道理。
有人说你是菩萨心肠,太软;也有人说你是铁石心肠,太硬。软乎?硬乎?恐怕是兼而有之吧,那要看对什么人,对什么事。
去年冬天,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身寒气闯进了你的办公室。她叫李淑华,家住双德乡光辉村。她的户口在外县,与本市某厂一工人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丈夫另有新欢,同她离婚,一个人走了。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又没有工作,咋生活呢?她想到了死。孩子们的哭声拉住了她,她才前来找政府。按说,像这样户口不在管区内的上访者,信访办完全可以不管。可你看到她那身破旧的衣服(现在谁还穿这样的衣服啊),你的眼睛湿润了。你想,群众有了困难来找政府,是信任我们哪!我是政府工作人员,不能眼睁睁把她推出不管,让她走上绝路。
你带着同志们顶着凛冽的寒风,大老远地跑到光辉村回访。你一进门就惊呆了,墙上挺厚的白霜,炕上一点热乎气没有,炕席尽是,地下没一样像样的家具,灶炕前一块煤也没有。唉,这日子过的!你的心揪成一团。和你一起去的郑汉国同志发现这房子挺宽绰,灵机一动,提出能不能用来养鸡。这主意不错,可买鸡和饲料的钱从哪来呢?这家人连买煤钱都没有哇!你就把自已和老伴准备买呢子大衣的三百五十元拿出来,借给了李淑华。她拿去买了五十只母鸡,第二天就专程跑到信访办,乐呵呵地告诉你和同志们,刚买的鸡一天就下了三十个蛋·····
你以为她的生活问题解决了,没想到过了春节她又来了,愁眉苦脸地说鸡蛋降价了,养鸡赔了钱,能不能帮忙找个临时工做做。找工作,谈何容易!城里好多小青年还待业呢,何况一个户口在农村的妇女?可你不忍心让她失望,劝她回去听消息,答应替她跑跑看。为这事,你碰了多少钉子,说了多少小话啊!最后得到区劳动服务公司的支持,将她安排在省交通学校做清扫工,工资每天两元多,总算了却一件挠头事。
也许从李淑华找工作中受到了启示,所以当双德乡长青村女青年薛桂荣来上访时,你也如法炮制。小薛家住清和街道办事处十委,父亲抗美援朝回国后一直在城里当临时工。实行土地承包后,村里不承认他是当地人,不分给耕地,一家六口人生活十分困难。小薛为此多次上访要求安排工作。你知道,按政策规定,她的要求是不能办到的。但你另有打算:鼓励她自谋职业,现在不是提倡搞个体经营嘛!小薛说她会照相,你就想方设法为她办来了营业执照,还借给一百五十元钱买来了照相工具。从此,春城多了一位年轻的女摄影师。
这样的事,我要一一写来,怕是要写成厚厚的一本书了。至于你十几年来向上访者馈赠饭钱粮票的事就更多了,统计统计,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这样做,人们说就是因为你太容易同情别人,心肠软。
说你心肠硬,也不难举出例子,就从你家说起吧。
你对我说,你不怕工作辛苦,也不怕打击报复,就怕有人送礼。怕得怪!有多少人利用职权索要礼物啊,可你却怕!
你怎么能不怕呢?你的家庭因此闹过多少次风波啊!
你的老伴杜兰,长期从事青少年教育工作,是位共产党员,人很根本。她很理解你。你上班没个钟点,说不准啥时回来,有时走在路上被上访者拦住,一唠就是几个小时,哪环顾得上家里活?她默默地承担了全部家务。
你们吵架了。对了,就是因为送礼。你为别人办完一件案,上访者总想报答你,于是买了礼物,想方设法找到你家送来了。碰巧你不在,杜老师禁不住人家掏心窝子说的那番真情话,再三推辞不过,收下了。你回来后,就大发雷霆。杜老师委屈呀!她说,我也是党员,知道不能接受贿赂,可人家是事后表示一点儿心意,总不能卷了人家的面子吧!再说,礼尚往来,我们今后也可以给人家回礼嘛!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可你有你的理。你认准了:你要不办这个案,人家会送礼吗?这个口子一开,就给自已设下障碍,今后还咋干工作?
最令人难堪的是你生病了,那个薛桂荣马上赶到你家,手中提着只烧鸡,说给你补补身子。这孩子口口声声叫你干爹,寻思你总该收下吧。谁知你就是不开面,让老伴把烧鸡还给小薛。小薛年轻麻利,扔下烧鸡就跑了。你怕烧鸡放时间久了变味,撑着带病的身子,着自行车在照相点找到了小薛,气得小薛含着眼泪埋怨:“息叔叔,你是瞧不起我呀!我每天收入六七元,银行里有上千元存款,没有你帮忙,我哪有今天!”你呢,喘着粗气说:“我们有纪律,你不能让我犯错误啊!”回到家,杜兰看你累得那个样,生气地骂你:“真是铁石心肠!”
1978年,你最小的孩子中学毕业了。孩子来找你,让你开一个身边只有一个孩子的证明,这样就可以不下乡了。你说,我是党员,怎么能向党组织说谎?再说也违反政策呀!孩子哭了,临走时丢下 一句:“你心真狠!”这使你难过了好半天。
不怕别人笑话,在采访你之前,我以为,信访工作无非就是转一转上告信,塘塞塘塞来访者,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我才知道,在你们那个方寸之地,竟发生过那么多令人咂舌的故事。这些故事主人公的雅号就够一说:1“飞刀华”、“韩八爷”、“大烟袋”……
“飞刀华”从小打架出名,下乡后闹返城,多次找到信访办胡缠,有一次拔出刀子威胁你,办公室里的同志都为你捏了一把冷汗,你却坦然自若,继续向他讲道理。
“韩八爷”“文革”前一匹毛驴被工商部门扣留,上访时提出,按时间推算,毛驴下毛驴,得赔他几匹毛驴钱。这位蓄着大胡子的“大爷”经常指着鼻子骂你,骂了十几年哪!先骂你是“刘少奇”的爪牙,接着骂你是“四人帮”的打手,你却从不还口,坚持宣传政策。
“大烟袋”是个上访的“油子”,一边向你个人“借”钱和粮票,一边大吵大闹,你却始终热情接待,保持冷静....…
社会上有一种舆论说,好人不上访,上访没好人。通过实际调查,你却发现,凡来上访的群众,绝大多数都是有一定理由。在上访前都是经过思想斗争多次权衡才横下一条心,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势。尽管有的人来时火气很大,要求不太合理,只要进行反复、耐心的解释和说服工作,迟早会改变态度的。对这些人,你并不生气,你也甘愿代那些给这些人造成冤屈的人受气,但你所不能理解的是少数领导同志对群众疾苦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而由于你对群众满腔热忱,他们甚至常常对你发起无名之火。
有-一次,你骑着自行车到一个乡去找一位负责同志商量一件案子。你来到他的办公室外,听到他扯着大嗓门在说什么事,心里很高兴:这么远路总算没白跑。你喊着他的名字进屋后,人却不见了。别人告诉你他不在。你说我刚刚听见他在说话,怎么转眼就不见了?那个人突然从窗口冒出脑袋冲你喊:我就是不愿见你!你又来替谁打官司来了?
每当这时,你总是想:我们党唯一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我们党的干部不是人民公仆吗?替群众说话办事,把党的温暖送到群众的心坎上,不是我们干部的天职吗?尽管你患有克山病和严重的关节炎,你从未因之耽误工作;对了,你还患有喉炎一一一信访干部的职业病,总得大声讲话,否则就发不出音来(这还有人挑理呢,说你对领导讲话也大喊大叫)。你辛辛苦苦地跑来跑去,难道错了么?
对你震动最大的要算某小学校舍纠葛一案。这所小学的房子,“文革”期间被街道办的喷漆厂侵占,多年索要不还,原因是街道办事处卡住不办。告到区里,区里个别领导支持街道办的意见。这样做显然不符合中央有关政策。占校舍交还,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喷漆厂放出的有害气味严重污染了环境,威胁着孩子们的身体健康!你向有关领导提出了自已的看法,没想到遭到了否定。你的倔劲儿上米了,找到市信访办,接着又找到省信访办。有好心人劝你:何必那么认真呢?你得罪的人够多的了,哪件案子都要触及到某个部门、某一级干部的痛处,没看到人家分东西都背着你吗?发电影票宁可瞎了也不给你。你还要把顶头上司也得罪了么?你回答说:“要当老好人,别在信访办。不得罪少数人,多数人的利益就无法保护。”
在你的努力下,这桩“校舍宜司”,一直打到省委书记那里。省委书记气愤地在有关报生上批示,批评区里个别领导顶着不办的做法,并限期解决。由于省委书记的过问,校舍很快归还了。那所小学的师生对你充满感激之情,你的心里也很高兴。区里的那位领导在电话里半开玩笑地问你:“老息,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朝阳区的干部!”你当时没有回答,但你心里却在说,我是朝阳区的干部,但更确切地说,我是共产党的干部!共产党的干部不是骑在人民头上的官老爷,是“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公仆!
你不是在孤军作战。
你的热忱感染了周围的同志和领导。
区信访办最忙时每天接待几十个上访者,每月要处理上百封来信。你要求信访员对上访者来有迎声,问有答声,走有送声。你带领同志们改变了“轻信重访”的老作风,制定了来信拆阅登记制度,复信回访制度,结案审查制度。这样,桩桩件件有着落,大大减少了重信重访。你们单位成了省信访先进单位。这一切来之不易呀!那么繁重的工作量,而你们人少时两三个,最多时才五个人。要不是大家齐心协力,个个苦干,能行吗?这个团结的有战斗力的集体给了你多么大的支撑力呀!
区委曹书记,作为一把手每天要于的事太多了,要开的会太多了。但他却挤时间和你一道去城西乡范家店刘江家回访,当场拍板,解决他兄妹二人的实际困难。区委副书记赵吉庆,分管政法、组织、纪检、信访等好几大摊子工作。尽管他那么忙,不还是和你一道研究方案,解决了“区委大楼门前清”的问题么?有这样的领导支持,你真幸运!
也有人不理解你,好奇地问:你这么玩命似地干,得到了什么?也有人为你打抱不平:你的同学都当上厅长、局长了,最低也是个处长,可你还是科级干部。
听到这些话,你轻松地笑了。你倒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把“官”看得那么重?在你心目中“官”是公仆的代名词,只要能为群众多干些事,当什么“长”无关紧要。
最理解你的是党和人民,给了你那么多荣誉,两次推选你为省信访系统的先进工作者:省委、省政府授予你信访先进工作者标兵称号;今年你又获得了省政府颁发的“模范奖意章”。把你参加革命三十七年来在各个岗位上获得的其他荣誉称号全写出来,那要拉一个长长的单子,我只能从略了。
这些在有些人眼中不值几个钱的称号,你十分珍视。但你心目中的最高奖赏却是群众的信赖。有多少点名找你上访的人啊!他们一到来,你就得忙起来,真苦哇。不过,当他们的问题得到满意的解决,高高兴兴走出信访办的大门,你的心里又是那么甜。
你老息呀,就是这么个人!
附记,“信访工作者,许多事可以做,但不能说,更不能见报。”息世英的同事感慨地对笔者说。是啊,这一点我在与息世英短暂的几次接触中也有类似的体验。许多事是我从侧面了解了之后找他谈,他才认帐,否则守口如瓶。有什么办法呢?每件事都要牵扯到某人或某单位,免不了“扯耳朵动”,说不准哪位敏感了,坐不住板凳了,找上门来。但我想,与其这么做,还不如省些气力,用在今后的工作上,像息世英同志那样,多为党和人民办些实事吧!
(本文初次发表于1986年10月中共长春市委组织部、宣传部编辑出版的《群星灿灿》一书,同年12月载《今天月刊》,1989年12月收入作者报告文学集《命运•事业•爱情》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 版)